傅雲曦的工作狂性質，在他生病不到兩天就打起精神來上班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證。而且他僅僅是兩天不在，辦公桌的文件就堆了一大堆，處理起來讓他有些頭大。
“咖啡。”傅雲曦一邊批閱著文件，一邊頭也不抬地對著電話call秘書台。這些東西搞得他這副病軀有點神經衰弱，隻能想到靠咖啡因來撐著。好不容易簽完字喘口氣，他扶著額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大拇指輕輕揉著太陽穴。
門響了一聲，接著就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傅雲曦睜開眼，看見咖啡已經端上了桌，還冒著熱氣。隻是端咖啡的人，卻讓他有點詫異。
“蘇心溏？怎麽是你？”
“樸秘書去安排下午到總公司開會的行程了，所以……”
“我是說，你為什麽還在這裏？我以為上次在醫院，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難道是聽不懂我說的話，要我再說一遍……”傅雲曦冷冰冰地盯著蘇心溏，心裏揣摩著這一刻蘇心溏站在他麵前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麽心態。
但是看起來蘇心溏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把他說的那一番話放在心裏，更沒有給她造成所謂的傷害，甚至哪怕是一點點困擾。她穿著妥帖的職業裝，梳著低馬尾，規規矩矩地站在辦公桌對麵，也同樣看著他。
蘇心溏打斷了傅雲曦自以為是的叫囂，麵無表情地說：“總裁大人你大概是燒得不輕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勞動合同上似乎沒有寫明，我們的私人關係跟這份工作有任何聯係。所以不管你在醫院說了什麽，隻要你沒有說過要辭退我，那麽我還是得繼續這份秘書的工作。畢竟咱們還有合同，我得按照合同做，何況我也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當然，你也可以辭退我，但是如果沒有正當理由的話，你應當給我相應的賠償，相信這一點你和你的律師團隊都很清楚，不用我再申明了。”
說完，蘇心溏就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是等著傅雲曦的決定。留下她，或者賠償她。不管選擇哪一條，都是他的報複計劃的“後遺症”，是他必須承擔的後果。可是想到這個，蘇心溏卻覺得有點心痛，盡管她強忍著，這種感覺仍是在心底深處折磨著她。她隻能用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另一隻手，指甲幾乎要摳進了肉裏。
或者說其實是因為她太過不安。當她說出這番話以後，就是將他們倆的未來再一次拋給了傅雲曦。是把她留下，但從今以後如同陌路一般僅僅保持著上下屬的關係，繼續這種微妙的相處，還是毫不留情地讓她離開，在達成了報複之後，就揮劍徹底斬斷情絲，絕不藕斷絲連？無論傅雲曦如何選擇，答案都會顯得很有趣。但顯然，蘇心溏不是在準備著享受研究這種趣味，而是在給自己做足心理準備，麵對任何一種可能的結果會給她帶來的更多的刺激和傷害。
無論是留在他身邊，還是離開他遠遠地，對她來說，都不是輕鬆的事情。她的愛，穿越了六年的時光，從一片難以言說的心酸路上摸爬滾打，來到今天的他的麵前，怎麽可能因為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諷刺和拒絕，就能夠立刻收得回去？可是她心裏又明明白白地記得他是怎樣殘忍地說出那些字字戳到她心窩子裏的話，絕情到沒有絲毫顧及那些被她所珍視的過往六年曾有過的愛戀。
“你就那麽想留在這裏？留在一個無時無刻不想著應該用什麽方法來報複你、讓你難受和難堪的男人身邊？你真的沒有一點自尊心麽，蘇心溏？”傅雲曦站起來，雙手撐在桌上，將身體的重心放在雙臂上，俯下身湊近了辦公桌對麵的蘇心溏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眸，一句一頓地問道。
他深邃的眼眸裏閃爍著的冰冷光芒，好像嚴冬一樣殘酷，包裹著蘇心溏的心。
她感覺到自心窩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寒氣，讓她難過到極點，卻還得靠理智強撐著，在臉上扯出一抹不以為然的微笑來回敬他：“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傅雲曦。”
傅雲曦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皺起眉頭，深藏著疑惑。
蘇心溏頓了頓，繼續說道：“你以為你還能作出更殘忍的事情來讓我難過嗎？你以為我的心，在為六年前的一切付出代價之後，還會因你而跳動嗎？你在我這裏，已經一無所有，又能拿什麽來傷害我？所以，我的自尊，隻因為我是否做好自己分內的本職工作而改變，不是因為你。”
傅雲曦直視著蘇心溏的眼睛，企圖從她眼裏找到半點破綻，但可惜的是，他沒有抓到任何把柄，來讓他說服自己她不過是在嘴硬逞強。蘇心溏說得淡定自若，根本就像是在陳述事實，甚至讓傅雲曦都真的要相信了，這就是蘇心溏的真心話。
但是出於自尊，傅雲曦是怎麽都不可能這麽快接受這個事實的，哪怕他猜測著她心裏已經有別的人，所以就連他在醫院裏說的那些話，也並不能讓她怎麽樣。可是想到那些，傅雲曦心裏卻無比地矛盾起來。如果蘇心溏跟Edson真的有什麽，那又何必留在他身邊，何必在他對她說了那樣的一番話之後，還請求他把一切都收回？如果她有心跟Edson在一起，那麽他的放手，不是正好成全了她嗎，她又為什麽會在他麵前強忍著眼淚？
傅雲曦覺得腦子裏好亂，垂下眼眸不去看她，才能調整好心情，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平靜。
“想要做好本職工作？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做好了——為了你的自尊。”傅雲曦說著，看了一眼蘇心溏，拿起電話來打給了樸天意，通知他晚上的飯局不必他陪同，會讓蘇心溏陪著去。
蘇心溏很平靜地離開辦公室，挺直了脊背走進洗手間，然後在小隔間裏捂著嘴默默地掉起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