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韓小寶適時地過來，打破了傅雲曦跟蘇心溏之間尷尬的對峙。不過他並非專門如此，而是把電話遞了過來。“夫人的電話。”
傅雲曦拿過手機，聽著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他就掛了電話，轉頭對蘇心溏說：“有工作。跟我走。”
“誒？”蘇心溏一愣，腳步還沒移動，就被傅雲曦抓住了手腕，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將她拽上了車。他徑直讓韓小寶開車，卻沒說要去哪裏。
蘇心溏拘謹地坐在他旁邊，拿眼角餘光撇著他的側臉，看他臉上的神情，好像有點煩心。蘇心溏不由得猜測起來，剛才Alice給傅雲曦打電話，到底說了些什麽。
“少爺，是回公司嗎？”下了盤山公路，開上了主幹道，韓小寶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他跟了傅雲曦這麽久，也是會察言觀色的，一看就知道傅雲曦這個時候心情不太好，隨便招惹他可不是什麽好主意。但要是什麽都不問，韓小寶也不知道該把車往哪裏開，想到剛才傅雲曦對蘇心溏說“有工作”，於是就兀自猜了一個答案，至少不會太尷尬。
傅雲曦沉默地看著窗外，片刻之後才答道：“去春西路。”
幹淨利落的四個字，卻是讓韓小寶頗為不解，也讓蘇心溏愣了愣。對於春西路，她沒有別的概念，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跟嘟嘟、綿雅租住的小樓房就在春西路上。這個時候，傅雲曦去春西路幹什麽？蘇心溏可不會隨便猜什麽傅雲曦會去拜訪她家之類的，覺得那大概是傻子才會做的。她隻能安撫自己，可能傅雲曦要去談什麽生意，約定的地點就在春西路上吧。
車子沉默地開在路上，因為傅雲曦的默不作聲，整個氣氛顯得壓抑而沉悶。
蘇心溏忍不住轉過頭看著傅雲曦，他仍是看著玻璃窗，一副冥想的樣子；也隻有他不曾注意的時候，她才敢這麽放心大膽地打量他。
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傅雲曦的鬢角還有微微的汗漬，可是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美觀。他就像一幅美麗的畫，一旦安靜下來，就讓人難辨真假。立體的輪廓從側麵看來格外清晰，歐洲人一般挺拔的鼻梁，更是將他的輪廓加深了幾分，勾畫出一般人不曾有的深邃。這樣的他，美得不真實，好像畫中仙，剛剛從飄飄灑灑的細雨中走來，轉過身就會錯失。
能夠這麽安靜地看著他，對蘇心溏來說也算是一種幸福了。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直到傅雲曦忽然開口說：“再這麽看著我，我就要收費了。”
“誒？”蘇心溏楞了一下，明白過來她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偷窺已經被傅雲曦發現了的時候，臉上頓時爆紅起來。她別過頭，支支吾吾地說：“你還真是什麽都能折算成錢啊。”
“不然你以為有錢人的錢都是自己變出來的嗎？”傅雲曦轉過來看著蘇心溏，臉上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邪魅的淡淡笑容，看不真切，就好像隻是一抹忽明忽暗的影子在他臉上晃動一樣。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要賺錢的話，就得動腦子，抓住一切機會。這就是有錢人能有錢，而貧民永遠隻能是貧民的原因。”
蘇心溏撇了撇嘴，她知道傅雲曦是在含沙射影說她笨。
“那是因為貧民的腦子裏總是在想，怎麽能讓這一天過得更快樂和有意義，而有錢人的腦子裏麵隻會想今天該怎麽賺錢。這兩種人的結局就是，貧民這一生雖然從來不懂得有錢的滋味，但是過得有聲有色，而有錢人傾其一生，得到的除了萬貫家財以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蘇心溏也不退不讓地看向傅雲曦。
那一瞬間，她眼裏投射出的光彩，讓傅雲曦看到了曾經熟悉的蘇心溏。
這樣自信而詭辯的她，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從不向金錢妥協，更不會把他什麽皇太子放在眼裏。從一開始，傅雲曦就是被她這一點吸引，從對抗慢慢變成了不一樣的情愫。當所有人都順著他、捧著他的時候，隻有這個女人敢對他說真話，隻有她會說，除了Sapphire皇太子這頂光環以外，他，傅雲曦，根本什麽都不是。
隻是，當這一番話在他們的訂婚典禮上說出來的時候，傅雲曦隻能品嚐到決絕和心碎的滋味。這些念頭閃過腦海之後，傅雲曦竟是不能控製地紅了眼眶。
蘇心溏看到傅雲曦表情的變化，自己的手也顫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抓住了衣擺，忍住情緒。
“那你現在，過得快樂嗎？”傅雲曦忽然喃喃地問，眼中閃爍著一絲隱忍的銀色光輝。他的臉背著光，一條條平行的光線擦著他的側臉穿過，投射下唯一的一點光亮。
蘇心溏怔怔地看著他，抿了抿唇。
“這些年，你快樂嗎？”傅雲曦哽咽了一下，臉上的悲傷第一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蘇心溏覺得心尖上好像被人紮了一下，如同走進了一片迷幻的玫瑰莊園，看見盛放的玫瑰，走上去想要摘下一朵做裝飾的時候，卻被尖刺刺傷了手指。蘇心溏眼裏頓時湧上來苦澀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情緒來得那麽快，讓她猝不及防，再也沒辦法所有的酸澀都咽回去。
她知道他在問什麽。
離開他的這些年，她過得快樂嗎？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有眼淚不停地流，抽泣到兩肩顫抖難以自製。
傅雲曦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咽下湧上來的苦澀，然後叫道：“停車。”
坐在前麵的韓小寶早就發現後麵情況有點不對勁，正豎著耳朵聽傅雲曦跟蘇心溏之間不同尋常的對話，忽然得到傅雲曦的命令，一腳踩下油門，轎車滑行了好長一段才停下來。
尷尬的沉默籠罩著。蘇心溏沒有再哭，也沒有抬頭，隻是握著自己的手，感覺到傅雲曦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或許隻有這樣，他才有空間可以呼吸。可是下一秒，他就躬身抓住蘇心溏的手，把她也拽出了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