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好處就是,身體恢複得快。沒幾天傅雲曦就能下床活蹦亂跳的了,盡管下樓的時候還要讓蘇心溏扶著,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她身上。看蘇心溏吃力地保持著平衡,他就在心裏偷著樂。
總算逮著機會教訓一下這丫頭,還讓她不敢有怨言了。傅雲曦自然是把這個機會利用得淋漓盡致,讓蘇心溏這個家政女傭搖身一變成了他遙控指使的貼身小保姆!隻是每到夜裏,她安靜趴在床邊睡著之後,傅雲曦會從假寐中睜開眼睛,凝視著她,好像全無了睡意。
好不容易熬到傅雲曦能夠去上班了,畢竟樸秘書能夠處理的東西也有限,有些事情一定要傅雲曦親自過問簽字才行。Alice也從國外打電話過來詢問公司和家裏的情況,還是梅姨幫助敷衍過去。傅雲曦知道不能再賴在床上了,從周一開始,打起精神上班。反正到了公司,蘇心溏這個做副秘書的,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瑪莎拉蒂終於從修理廠返回,讓傅雲曦心情大好,親自載了蘇心溏去上班。難得他沒有在廣場上把車丟給泊車小弟,而是徑直下了停車庫。
這裏有電梯可以直接通往樓上辦公區,不過按照常理來說,傅雲曦都會從大門進去,到酒店下麵的商場巡視一圈,見萬事平安,才會上樓忙公務。但是剛才樸天意打電話來說,要開一個董事會,商議這一季的孤兒院資助計劃,所以傅雲曦趕著上樓去。
這可苦了蘇心溏。傅雲曦停車選什麽位置不好,偏偏選在了上次蘇心溏撞見鬼的地方。那個穿著流浪漢衣服的男人還一動不動地站在角落裏;傅雲曦倒車的時候,蘇心溏剛好能從後視鏡裏看到那雙滲人的眼睛。
終於,她忍不住問傅雲曦:“這車庫裏,是不是碾死過人啊?”
寂靜無人的車庫裏,本來就彌漫著一股地下室特有的陰涼氣息,從打開的車窗裏蔓延進來。蘇心溏在副駕駛座上這麽幽幽地一問,傅雲曦的身體頓時僵了一下。不過他還能強裝鎮定,一邊解開身上的安全帶,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麽這麽問?”
蘇心溏朝後視鏡裏瞅了一眼,發現那雙充血的眼睛也還在看著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我隻是在公司裏聽到一些人提起過……”
傅雲曦麵色恢複如常,點了點頭:“去年冬天的時候,有個流浪漢半夜溜進車庫來,躺在車後麵取暖。第二天員工來開車,沒有看見躺在車屁股後麵的人,倒車的時候就把人給碾死了。怎麽,覺得害怕?”傅雲曦本來就是個無神論者,緩過勁兒來以後,反而打趣起蘇心溏來。
女人啊,好像天生就膽小,曾經有一些女人跟他到車庫裏來的時候,就纏在他身上莫名地嚷著冷,盡管那還是大熱的天氣。傅雲曦隻當那是女人的借口,不過是想跟他更親密一些,他也就裝模作樣地講一講碾死人的事情。隻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他會把這件事對蘇心溏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難道希望她也像那些女人一樣,怕得黏到他身上來?
傅雲曦如果真是這樣想,恐怕就會失望至極了。因為當他說完這些,轉過頭去看蘇心溏的時候,她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後視鏡,臉上根本就沒有丁點恐懼的神情。
“現在是覺得有點可憐了。”蘇心溏淡淡地答了一句,帶著點歎息的意味,倒是讓傅雲曦覺得後背莫名其妙地發涼。她的眼神,就好像真的在看著什麽一樣。但傅雲曦扭頭往車後麵看去,靠牆的地方是空空蕩蕩的,壓根兒什麽都沒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些人生來如此。沒什麽好可惜的。”傅雲曦擰著眉頭,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蘇心溏果然有些震動地轉過來看他,傅雲曦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補充說:“也許是像我這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根本不能理會窮人的悲哀吧。”
蘇心溏怔怔地看著他帶著那樣的笑容推門下車,心裏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像他那樣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
這句話,是她從前一貫愛對他說的。就連在遭她背棄的訂婚典禮上,她也是那樣對他說。
“……像你這樣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孩子,也許就應該活在這樣的夢裏麵吧。可是我不能。現在,是我的夢該醒來的時候了……”
對啊,蘇心溏,你怎麽還沒從夢裏醒過來?傅雲曦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傅雲曦,她也不是六年前的她了。他們錯過的六年時光,根本無法用任何東西來彌補,她曾經對他的傷害,也無法被原諒。那麽驕傲的傅雲曦,怎麽可能對那樣的侮辱毫不記掛呢?正是因為她足夠了解他,所以才有把握當年說的那些話,能夠句句刺中他的心,讓他徹底死心。
“蘇心溏,你沒有後悔藥了。”她在心頭對自己默默地念叨,跟著下了車,裝作若無其事地去上班。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地球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止轉動。傅雲曦的軌道在向前走去,她也不可以在原地停留。
前段時間因為在家裏照顧傅雲曦,蘇心溏又請了假。上班才沒幾天時間,就接二連三地請假,蘇心溏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好在樸天意是個容易說話的人,並沒有為難蘇心溏,隻不過給她交代下來了一個任務。
“剛才醫院裏來電話,說小書瀚接受手術以後情況穩定,目前已經處在恢複期。你就代表總裁和我們酒店去醫院慰問一下。”
蘇心溏巴不得離傅雲曦遠遠地,這幾天在家裏真是被他折磨夠了,到公司來還是替他打工,想想蘇心溏就覺得不寒而栗。這下好了,她興衝衝的就趕去了醫院,心想終於可以擺脫傅雲曦好幾個小時了。
林大誌並不在醫院裏照顧孩子,村長說他去上班了,畢竟還要為兩父子的未來打算。蘇心溏倒是覺得有點可憐,這或許也就是傅雲曦說的,窮人的悲哀。
小書瀚這孩子也算聽話,忍著病痛靜靜地躺在床上,對蘇心溏笑了笑,懷裏還捧著全家福。
“要是你媽媽知道你的病已經好了,也許她就會回來看你了。”蘇心溏不由得安慰起小書瀚來。其實蘇心溏打心眼裏是不太喜歡小書瀚的媽媽,拋下生病的孩子獨自離開,這該是多麽絕情的母親?!不過小書瀚看起來並不恨他的媽媽,提到母親的時候,反而是滿臉笑容。
“媽媽回來了。她來看我了。”小書瀚笑著說。
“哦?”這讓蘇心溏有些詫異,抬頭看了看村長,村長卻是跟她一樣吃驚。
“小書瀚,你媽什麽時候回來的?你爸知道嗎?”村長扶了扶眼鏡,急忙追問。
“就是我做手術的那天啊。媽媽一直站在手術台旁邊,跟醫生叔叔和護士阿姨們站在一起,給我打氣。”林書瀚的話,讓蘇心溏背後升騰起一股子悠悠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