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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前線,加利格勒城,相比起兩個月前的模樣,如今的加利格勒在秋風中帶著幾分的悲愴,不少城牆磚瓦都被炮火炸爛,許多地方更是用石頭累積起來,下麵是一層層的屍體,這才勉強拿來抵擋敵人的進攻。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矮人族發起了無數次的衝鋒,人族也一次次的將敵人推到城牆之外,雖然矮人族和人族之間有默契,矮人族往往會在人族力竭之後就慢慢退卻,但即便如此,也給了人族很大的壓力。
幸好,兩個月的時間不停的有血族的援軍來到加利格勒,共同參與進有關於加利格勒的防守戰,這總算是讓多勒輕鬆了不少,他把一些小部族專門安排在矮人們必定會進攻的地方,以充當死亡人數,然後對那些大部族進行拉攏,從而讓他們漸漸跟自己站在一起。
作為整個加利格勒軍銜最高的長官,多勒理所應當的成為了這座城市的管理者,而麵對城外的矮人,多勒的指揮有方也讓其他部族對於他的命令十分認同,而那些小部族們,在一次次的炮火中被犧牲,自然也是為了防止人多嘴雜,大部族之間意見容易統一,而小部族之間,彼此利益算計太過於麻煩,與其承擔風險與他們進行接觸,還不如讓他們直接死了好。
至於大部族,一次矮人族的進攻往往並不能將他們全部消滅,這就會留下隱患,所以對於大部分,多勒是盡量拉攏的,如今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十七軍團的人數非但沒有下降,反倒是擴容了不少,從原本的一萬二兩千人,增編到兩萬五千人,相當於是兩個軍團的數量了,隻不過如今的血族正處於混亂之中,所以才沒有給多勒這邊新的編製。
這倒也給了多勒機會,作為軍團長,多勒自然能夠借軍隊的名義從而指揮他們,再加上多勒的表現很不錯,自然就獲得了眾人的信任,而此時,血族終於不再死守西部戰場,長達兩個月的作戰,整個西部已經十分糜爛,每天都有無數的軍隊被矮人族穿插包圍,數萬數萬的俘虜,這些可都是整個血族的精銳,如果再繼續固守下去,那麽所有精銳部隊都將陷在與矮人族戰鬥的泥漿之中。
因此親王在與黑暗議會商議之後,最終決定,留下少部分部隊進行斷後,剩餘的部隊全部撤離西部戰場,分為三部分向南部聯省,北部聯省和中央聯省邊境靠近,利用卡倫山脈對矮人族進行防禦。
這個命令對於多勒等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振奮,這意味著他們終於可以離開戰場,享受一段和平的時光了,而更大的欣喜則是在多勒看來,血族的餘暉已經漸漸顯現,這是自血族建立暗夜人王國以來,第一次重大的失敗,整整七個行省丟失,這將會讓血族在周圍所有國家中威望跌落。
更會讓他的鄰居虎視眈眈,而這就是人族的機會,多勒十分敏銳的注意到這一點,這也讓他比其他人更加激動於血族的決定,而相比起人族的狂喜,加利格勒的其他人心情就有些不同,與多勒一樣,從前線趕到加利格勒防守的人都是十分開心,這意味著他們可以遠離戰場,最起碼休息一段時間了。
而對於加利格勒人來說,今夜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這裏是他們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鄉,而如今,他們即將被迫離開這裏,前往未知的土地去過新的生活,這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
但沒有辦法,留下來就意味著接受矮人族的統治,而血族是不可能容忍這種行為的,多勒接到的命令便是將加利格勒的所有人全部帶走,如果不願意走,就以叛國罪將整個加利格勒的人全部屠殺幹淨。
多勒並沒有隱瞞,而是將這條命令告訴了加利格勒的族長們,讓他們明白,不走的代價,由他們自己選擇,血族的命令十分殘酷,但在戰場上,這無疑是最為明智的決定,相比起敵人的攻擊,己方的背叛更會摧毀一支軍隊的意誌。
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垮塌的,這句話多勒一直記在心中,在人族的生死存亡麵前,他顯然不會太把加利格勒人的死放在心上,麵對多勒的直接,加利格勒人並沒有什麽選擇,隻能在人族的監視下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不少人在這個晚上哭泣,還有人則來到街道上,想要最後看一眼加利格勒,讓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家鄉,雖然如今的加利格勒在戰爭的摧殘下,早已經麵目全非,但這座城市,無疑永遠將會留在他們的心中,以最美好的方式。
“多勒先生,我們走吧。”阿爾文站在多勒的身旁,所有隊伍都已經整裝待發,他們將在今夜離開這座城市,留下來駐守的人會是人族自己的部隊,他們會像以前的部隊一樣,假裝被殺死,然後偷偷轉移到血族的大後方開始新的生活。
而加利格勒人顯然並不知道這一切,麵對人類的犧牲精神,他們的心中十分感動,便是那些附屬的部族,心中也是有所悸動,在這個時候留下,沒有人可能活下來,他們會被矮人族殺死,以十分殘忍的方式殺死,這讓他們對人族十分尊敬和敬佩,殊不知,他們根本不會死,而會比他們更早的脫離戰場,去享受新的生活。
除了人族之外,還有一些各族的重傷員,他們也將會被留下來,矮人族的步步緊逼,讓他們沒有時間去照顧這些重傷員的身體,帶著他們將會拖慢整支隊伍的速度,所以他們隻能被留下來,對此,有些人會認命,有些人自然也不願意白白等死,可不論願不願意,他們的死都是注定的。
而為了讓他們這些人不要出現差錯,將人族與矮人族的秘密發現,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留守的人族軍官將會立刻把這些傷殘人員全部殺死,以防止他們外逃,這無疑是十分殘忍的,但對於人族來說,這也是保密性最高的,他們的腦袋將會用錘子全部敲碎,畢竟在這個死人也能說話的年代,摧毀整個大腦無疑是最為保險的方式。
不過此時他們尚且還不明白自己的命運,甚至還有些人在跟人族留守的軍官聊著天,講著待會兒矮人族上來之後,他們要怎麽進行反抗,把匕首放在腰間,還有人讓人族軍官幫他們移動一下位置,讓他們正對著病房的大門,然後把火槍給他們,讓他們可以在臨死之前,最少能拉一個人一起死。
人族不是惡魔,也不是沒有心的人,麵對這些即便在死亡來臨之際也要殺死敵人的戰士,他們也會從心裏歎息,進而產生憐憫,而不少新兵也確實麵露不忍,甚至有哭出眼淚來的,人族軍官見到這種情況,往往會把這些士兵拉出去,讓他們去做留守的工作,不讓他們繼續照顧這些重傷員。
戰爭就是如此,他十分的殘酷,對你來說,他或許是一個好人,但他卻也是一個敵人,而麵對敵人,即便知道他是好人,你也必須要殺死他,為了保全你自己,你必須要殺死一個好人,有的時候,許多戰士也會感到困惑,甚至崩潰,而對此,許多老兵都能夠理解,他們盡量不讓新兵去做這樣的事情。
以防止這些場麵成為他們永遠的傷痛,多勒率領著大軍很快離開,軍官們在送走大軍之後,紛紛來到病房之中,許多重傷員躺在床上,卻沒有人睡覺,畢竟矮人族的進攻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他們連明天的太陽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個問題,便是一頭畜生,都會輾轉難眠,此時還能睡覺,那也真是天縱英才了。
“他們都走了?”一位年老藏羚羊的士兵拄著拐棍說道,他的一條腿被一顆榴彈的碎片擊中,受傷十分嚴重,不得已隻能截掉右腿,才得以保全性命,人類軍官依稀記得這位藏羚羊叫做卡特梅,擁有一個十分龐大的家庭,在分別之前,他的孩子們不停的央求著他一起離開,但卡特梅卻依舊選擇留了下來。
軍官還記得當時自己也在場,卡特梅對著自己的孩子們說道:“我要是跟你們走,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遠,你們怎麽帶著我,是背著我,還是扛著我?我已經活夠了,也不想跑到幾千裏,幾萬裏的地方再活了,你們的奶奶埋葬在加利格勒,我不能走,我走了誰陪他啊。”
最終,老爺子的家人們沒有熬過他的倔脾氣,隻能獨自離開,而卡特梅則選擇留了下來,他向軍隊要了一把火槍攜帶在身上,是一個讓人感覺很親切的老爺子。
“是的,他們都走了。”人族軍官繃著臉說道,他的內心也十分的掙紮,戰場上,無數的腥風血雨,他都不曾有半點波濤,但看著麵前的卡特梅,他卻不由有些慚愧,,隻不過這一絲麵部的變化,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隻覺得是人族的士兵也在緊張著而已,卡特梅哈哈笑著說道:
“怎麽了,萊爾大人,難道您也在緊張麽?我還以為你們人族都是從不害怕的主呢。”卡特梅帶著善意取笑道,房間裏其餘的傷員們也發出低沉的笑聲,在他們的印象中,人族的軍官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他們紀律嚴明,武藝高超,同時臉上也幾乎沒有什麽表情,但又十分有禮數,從不會對加利格勒的居民替任何過分的要求。
而在其他部族要提一些過分要求的時候,也會十分勇敢的站出來製止他們的行為,所以整個加利格勒的人民,對於人族士兵都是好奇中帶著一些敬畏的,此刻看著士兵們臉上的表情,以為是緊張,自然是取笑起來,原來人族的勇士們跟他們一樣,都害怕即將到來的圍攻啊。
“是啊,誰不緊張呢。”被叫做萊爾的軍官附和著說道,一旁其他幾位人族的軍官都紛紛側過臉去,顯然眼下眾人都有些接受不了,不是說他們忍受不了眾人的嘲諷,而是這嘲諷之中,自然帶出來的熟悉語氣,讓他們受不了。
即便是愛吃狗肉的人,也不會吃自己家狗的肉,就是因為人是有心的動物,你自己親手養大的東西,你是絕對不會吃它的,更何況是彼此曾經真心相處過的人,這些戰士曾經跟他們趴在一個戰壕裏,他們曾經共同睡在城頭上,擔驚受怕的觀察著敵人的反應,這些過去都不是假的。
人族軍官一直在刻意回避著一些,可此時眾人善意的調笑讓他們曾經相處的過往都慢慢浮現在了軍官們的眼前,此刻的他們,十分慚愧與此時站在這裏的自己,以及即將要做的事情,萊爾也是如此,不過作為留下來眾人中軍銜最高的那一個,他不能躲避這些人的目光。
“有什麽好緊張的,到時候殺一個是打平,殺兩個是賺了,要是能殺三個,老子這條命就算交出去也值了。”此時另外一個人開口說道,萊爾記得這人,因為他是在場唯一的一個身體健全的人。
他的兒子在這次防守戰中,被矮人族的炮彈擊中,屍骨無存,那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妻子早在十幾年前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因為難產死了,這在科技不發達的時代,實在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孩子的死,讓這人無法忍受,他發誓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因此當軍官在製定留守名單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報名留下。
他不想到大後方去開始新的生活,他就想留在這裏,為自己的孩子報仇,然後和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一起,埋葬在這片他們共同生活過的地方,這就是他的夢想,人族最終選擇尊重他的決定,一旁的卡特梅說道:“說得好,能殺一個是一個,反正我們都活不長了,又怕什麽死。“
“隻是人族的小哥,你們有些太不值了,以你們的能力,若是逃出去,血族的老爺們一定會重用你們的,唉,真是作孽。“卡特梅感歎道,他的這番話差點讓人族的一名士兵沒繃住,而此時萊爾開口說道:”謝謝你們為血族所付出的一切,無論我們的立場是否相左,單憑這一點,以勇士的名義,我敬佩你們。“
顯然,萊爾是在他們臨死之前亮明了身份,眾人都知道,接下來萊爾是要動手的,而此時病房裏的氣氛十分詭異,眾人看著萊爾和他身後的士兵,都有些不太明白他這番話的意思,而萊爾沒有給他們解惑的時間。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