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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想到,路西法會走的那麽快,在他離開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明天見。”他謝絕了所有人的陪同,而當時路西法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即將離世的人,該有的樣子,所有人都覺得,明天,或許會見到路西法吧,但當邦尼來到路西法的房間,送來早餐的時候。
再也沒有了如約而至的”請進“,隻有長久的沉默,當邦尼破門而入時,路西法躺倒在床上,已經沒有了聲息,當眾人清洗他的遺體時,駭然發現,路西法的身軀從上到下遍布著無數的傷痕,尤其是心髒位置,更是出現了一個漩渦,整個骨頭都已經畸形,十四對肋骨中有九對完全粉碎,路西法的頭顱深陷,像是被什麽東西砸碎了一樣,簡直讓人不敢去看。
這就是路西法的最後一天,死人重新回到人世間,是要受到死神懲罰的,隻不過有李爾的神力護佑,這才讓路西法規避開了死神使者們的探查,但就在昨天晚上,最後一絲神力散去,充斥著死氣的路西法立刻被死神的使者所發現,隨後便遭受了非人的懲罰,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將自己的靈魂重新送回到天上。
活著的人根本無法理解路西法的死到底有多麽的痛苦,他們將早就準備好的棺槨從地洞中抬出來,鄭重的將路西法的遺體放入棺槨之中,並停靈三天,隨後便派遣一支部隊,護送著棺槨前往達摩斯科,在達摩斯科交給霍克,由霍克派遣專人送往伊思普爾。
路西法活著的時候沒有見證伊思普爾的成立,在他死後,他的遺體將被放在伊思普爾大教堂的地宮之中,永遠的看著伊思普爾這座城市成長,這是人類給予他的權力,當送別的那一天來臨時,阿爾文等人唱起了堪培拉鄉間的小調,那是描述一個孩子期盼父親歸來的曲子。
眾人吟唱著這鄉間的歌謠,仿佛是期盼路西法這位父親回到他們的身邊一般,可就像故事裏說的一樣,最終父親並沒有回來,他死在了戰場上,而路西法也不可能回來,眾人一邊唱,眼淚止不住的便往下流,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路西法的死會來的那麽快。
就在昨夜,許多人還在慶祝談判的順利,因為談判,他們得到了鋒利的武器,豐厚的報酬,同時還有戰線上長久的和平,協議簽訂之後,矮人族除了偶爾發動一次進攻演戲給血族看之外,基本不再派遣任何的軍隊,來給人族增添麻煩了,三重好處,足以讓昨夜成為人們心目中堪比神誕節的節日。
但卻沒想到,第二天竟然收到如此的噩耗,這讓許多人都有些崩潰了,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他逼著人們去接受這一切,阿爾文,皮埃爾,克裏斯和多勒,他們四個人站在第一排,剩下的一張椅子,則是無法出席的博朗多克,相比起在場的眾人來說,博朗多克無疑被謊言所蒙蔽,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路西法已經離開的消息。
多勒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他,如今的博朗多克還有十分重要的任務,路西法的獅子大開口雖然沒有熱鬧矮人族,但也讓矮人族對於人族的觀感,變得有些壞,博朗多克需要抓緊時間,讓矮人們盡快從這絲不滿中恢複過來,這需要大量的工作去填補這份不滿,若是此刻告訴博朗多克這個壞消息,恐怕他連工作的熱情都會蕩然無存。
所以綜合考慮之後,眾人選擇暫時對博朗多克隱瞞下路西法的死訊,而參加路西法在陣地上的葬禮的人數,也被限製在了一百人以內,且不準有任何祭祀物品出現在葬禮之上,防止消息走漏。
路西法的死不僅僅是傷心而已,也會讓其他部族有可乘之機,如今血族看重人族,給了人族很大的權柄,這自然也引起了許多部族的不滿,七大附庸部族自然不會把人族當一回事,但那些中等部族,卻慢慢開始視人族為眼中釘,肉中刺,而路西法的存在,則讓這些部族都有些忌憚,這是一位十分強硬的領導人,因為他的存在,許多補給雖然對人族虎視眈眈,但也隻是看著,盯著罷了。
如果路西法死亡的消息傳出去,雖然被自己人攻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難免在許多問題上,人族的話語權就會降低,而不像現在這樣,即便是第三戰場的長官,在下達命令時,都會先寫一封信給人族的指揮官,詢問他們的意見,然後再下達命令。
雖然人族給的意見,指揮官不一定會聽,但這就是權力的體現,而如今,一切都充滿了變數,為了讓這變數控製在能夠掌控的範圍內,葬禮自然也是秘密舉行的,這一天阿爾文將會永生銘記,新一年的二月十九日,西部依舊寒冷而堪培拉則已經冰雪消融,春日將臨。
這一天對於眾人來說,都是悲痛而又沉重的,眾人匯聚一堂,因為沒有專業的牧師,所以由克裏斯暫時充任牧師,來為路西法做安魂彌撒,拿著啟示錄的克裏斯顯得很是成熟,這與他平時老頑童的狀態很是不同,黑色的牧師服,讓克裏斯顯得很莊重,他的口中嘀嘀咕咕的念著什麽,底下的人手中拿著同樣一本小冊子,這都是早就準備好的。
對於路西法的死,眾人並不意外,棺槨,新衣服,啟示錄冊子,以及葬禮所需要的必需品,甚至連他們這些關聯人在葬禮上,需要準備的稿子,早早都已經寫好了,路西法的死,是注定的,隻是時間早晚罷了。
當克裏斯將安魂彌撒結束,多勒第一個走上講台,站在克裏斯讓出的位置,打開手中的筆記本,推了推自己眼睛上的老花鏡,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今天,我們聚在這裏,是為了紀念我們親愛的老朋友,路西法先生的離去,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可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我還記得,那時的我尚且還是一個血族手底下的老貴族,整天圍著小鎮中雞毛蒜皮的事情,攆著家裏的老花狗,找著自己族人的麻煩,哦,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那時的我,簡直糟糕透了,而改變我的人,正是路西法,一個從異鄉來到菲爾多克的年輕人。
他很有趣,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是在老皮埃爾的宴會上,那時的他,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弱不禁風,哈哈,真沒想到,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後來,我們一路從末卡維,走過大峽穀,來到西部戰場,我看著他一步步帶領著我們走到這裏,到如今,成為三十二個部族的首領,我對他由衷的感到敬佩,他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是的…..“下麵很多人附和著說道,在多勒說話的過程中,許多人也回憶起了自己與路西法相識時的場景,不由露出了一絲絲的笑容,多勒繼續說道:”真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早離我們而去,我原本以為,我這個老家夥,是會走在他前麵的,嗬,他終究是比我走一步上了天堂,路西法,願您在天堂,享受主的榮光,一如我等所期望的那樣,沒有痛苦,沒有哀傷。“
“阿門。”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路西法合上手中的筆記本,緩緩走下了講台,緊接著上去的便是皮埃爾,九歲的他尚且還沒有講台來得高,克裏斯很是貼心的準備了一把椅子放在皮埃爾的腳下,站在椅子上,皮埃爾看了一圈在場眾人,打開手中的筆記本,懷念起於路西法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紈絝子弟,而路西法則是剛剛來到自己家的家庭老師,兩個人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皮埃爾生日的時候,路西法教導自己如何做一個傑出的領主,其中還講了幾件趣事。
比如皮埃爾自己有一次晚上做夢,夢到了一頭牛踩在自己的腦袋上,嚒嚒嚒的叫個不停,直把自己從睡夢中嚇醒,對於這麽膽小的行為,皮埃爾不敢告訴父親,便把這件事告訴給了路西法,路西法聽了之後,驚訝的說道:“哦,我聽說牛喜歡踩西瓜,該不會他把你的腦袋當成西瓜了吧。“
眾人聽到這裏不由哈哈笑了起來,在人類的語言中,西瓜如果用來形容人,往往是傻的意思,皮埃爾停頓了一下,等眾人恢複安靜之後,再次開口說道:“還有一次是在夜晚,我尿床了,是的,作為一名領主,我本來不該說這件事,但這件事路西法的做法確實令我印象深刻,我不得不說,夥計們,當時的我已經七歲了,尿床這件事,說出來著實有些丟人,但侍從會在每天早上來打掃我的房間。
如果被他們看到,必然會告訴我的父親,那時的我靈機一動,把房間裏的水壺直接打翻在床上,然後讓侍女們進來打掃幹淨,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起床,開始一天的生活,但最後,我的父親還是發現了我尿床的事實,我為此感到很不解,便在課餘時間,將這個問題拋給了路西法老師,而路西法老師,則是將我關進廁所裏,足足三個小時。
天知道,出來的時候,我都能聞到空氣中的花香味兒。
現在的我自然知道,之所以侍從們依舊會發現我尿床的事實,是因為水並不能衝淡尿的味道,侍從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清理高手,自然很容易就發現這其中的差別,但當時的我並不知道,而路西法的做法,則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雖然看起來很是惡劣,尤其是對於一位養尊處優的爵爺來說。“
眾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皮埃爾的講述並不是那麽的有趣,隻不過是稍微精彩一些的流水賬,但卻能夠聽出來,皮埃爾內心對於路西法這位老師的愛戴之情,皮埃爾的話到了結束,他說道:
“你是一位好老師,而我卻不是一個好學生,您教導我的很多東西,昨夜我回想的時候竟然忘了大半,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聽你的課,希望你能原諒我,之後的日子裏,我會好好讀書,你希望我做一個好領主,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在天堂要過得好。“
孩子的話總是質樸而又直入人心,不少女生紛紛落下了眼淚,男生也是眨著眼睛,接下來每個人依次上講台演講,有的人講述著與路西法的故事,還有的人則將這路西法的話給自己的激勵,從而讓自己做到了什麽,在場許多人互相之間並不認識,但他們都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路西法在他們的生命中,都或多或少起到了正麵作用。
這或許就是葬禮真正的意義,緬懷死者,同時激勵生者,讓他們繼承死者的遺誌,從而堅持不懈的走下去,葬禮從中午開始,直到下午四點方才結束,在此之後,路西法的遺體將被運到達摩斯科,並不停留,便直到伊思普爾,在那裏,將會舉行盛大的葬禮,來紀念這位為了人族的興旺發達,而付出了一生的英雄。
而這些,對於路西法來說,都看不到了,當他的靈魂被抽回到天堂時,李爾立刻便感覺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湧入天國,但路西法卻並沒有直接出現在李爾的麵前,而是變成了一顆小小的卵子,淡白色的外衣,浮空在黑色的世界中。
“力量消耗過大,陷入沉睡了嗎?“李爾看著麵前漂浮著的卵子,不由歎了口氣,作為神祇的時間越長,人類本身的性格和欲望在他身上的體現就越來越少,但路西法卻觸動了李爾身為人所擁有的情感,他從心眼裏敬佩這個年輕的漢子。
“趕緊醒來吧,不然我一個人在這兒,可真是太寂寞了。“李爾對著眼前的卵子輕聲說道,便把視線重新放在了凡間,而那顆漂浮著的卵子,則需要大把的時間才能重新恢複自我的遺誌,至於到底要多久,便是連李爾也不知道,畢竟死神的懲罰,可不是說著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