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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裏藏刀

  花折臉上血色已經瞬間褪去, 幾縷血跡順著嘴角淌了下來:“隻因為翼親王看我幾眼?我就應當被打死不成?”


  他扶著膝蓋,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流, 勉勉強強的支撐著站了起來, 身材其實較毓王高不少,雙眼中聚集起水汽, 給明眸渡了一層水膜,說不出的堅強和委屈:“那殿下為什麽看我?就算今日橫屍當場,我也不認為和翼王是暗通款曲。”


  毓王本來想抖抖威風, 借著花折嚇唬下門客,沒想到花折還敢當眾站起來,這要是別人, 他再來幾下, 也就血濺當場了。


  可偏偏這個花折謫仙下凡,平日看著沉穩高貴, 現在看著淚光閃閃, 強撐著不服氣,倒說不出的我見猶憐。他本就嗜血, 此時一股奇特的感覺劃過全身, 倒想玩點新鮮的。


  他扮裝更怒, 將手中鐵鐧惡狠狠的往地上一砸, “來人哪,把這個戲子帶到廂房中, 單獨關押。”


  代雪淵隨身伺候花折多年, 從未見他吃過這麽大的虧, 心疼的唉聲歎氣,按照花折教的為他草草上藥包紮了一下傷口,見四顧無人小聲說道:“公子,這毓王也太狠了,我們離開這吧?”


  花折受傷不輕,呼吸都有些不穩,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恐怕要走沒那麽容易,今晚過了三更天,如果沒有專門看守,你找機會帶我走。”


  不過想到這次在毓王府有所收獲,也算是賊不走空,花折不知不覺的翹起嘴角笑了笑。


  隻要許康軼還有救,這點打也就無所謂了。


  花折身上倒是還帶有毓王府出入的牌子,門房早就打點好了,有機會就可以連夜出府。


  代雪淵剛剛拉開門準備取藥,卻見滿麵堆笑的毓王正在門口也要推門,代雪淵一開門,毓王正好踱著方步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代雪淵看他剛才要打要殺,不知道他是何意,一時有些緊張的跪下道:“王爺,您是親王之尊,非顯貴無緣相見,我們家公子認識您已經是三生僥幸。且公子剛剛進京,我以人頭擔保,公子實在不認識其他什麽達官貴人,何況翼王之尊。”


  毓王本就喜怒無常,好像把剛才的不愉快忘了,用手拉起代雪淵笑道:“倒是一心護主,你家公子沒白疼你,我和花折說幾句話,你先出去。”


  代雪淵覺得毓王笑的不對頭,他擔心花折再遭不測:“王爺,公子剛處理了傷口,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等他服了藥神智清醒些再去向王爺問安?”


  毓王笑容陡然收起:“狗奴才,滾出去!”


  花折已經衣衫整齊的倚在床頭:“雪淵,你去熬藥去,我一會喊你再進來。”


  代雪淵縱使千般不放心,也不敢此時頂撞毓王,隻能低眉順眼惴惴不安的退了出去。


  禮不可廢,花折扶著床頭下床,盡量挺直腰杆,聲音沉穩的行禮道:“恕我微恙在身,不能遠迎王爺,請王爺恕罪。”


  毓王揮退了左右,將門關嚴,一欺身坐在了床上:“你受傷了,起來做什麽,快躺下。”


  花折走了兩步坐在偏房花梨木的椅子上,好像被打重傷的人不是他,依舊步伐穩重聲音清越:“有勞王爺到此探病,我心甚不安,王爺請喝茶。”


  毓王一變換身形就坐在了椅子上,手探上了花折的衣襟:“傷哪了?給我看看?”


  花折盡量不動聲色,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伸手去撥毓王的狼爪子:“些許小傷,就不汙了王爺的眼了。”


  毓王邪魅笑笑,他笑就是耐心用盡的標誌:“怎麽可能是小傷,聽話,把衣服脫了。”


  花折心往下沉:“鮮血橫流,恐怕耽誤了王爺的興致,改日養好些再侍奉王爺。”


  毓王耐心徹底告罄,忽的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一伸手就卡住了花折修長的頸項,強迫他嗆咳抬頭:“總是拿喬作勢、故作清高,進了毓王府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有今天,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再說了…我就喜歡見血。”


  這個黃昏和入夜的兩三個時辰,花折覺得比一輩子都長,毓王為人陰鷙殘忍,早就對花折不耐煩了,見花折不僅長相儀態完美,身材更是白璧無瑕,肌肉薄勻,不知道男人是怎麽在陽剛和精致之間做到這種完美糅合的,確實是人間極品。


  許康乾摸著花折的腰邪笑道:“想不到你還挺潔身自好的,你確實是有一副好腰身,古有沈腰潘鬢銷磨,今天你這個算是花腰白璧消磨嗎?”


  這些更是刺激了他渾身的神經,一直折騰到心滿意足才起身穿衣。


  花折背上傷口崩裂噴血不算,添了渾身深深淺淺的新傷,如果不是看到胸膛還在微微起伏,估計都會以為此人已經氣絕身亡了。


  毓王如願以償,花折這副皮囊果然是神佛的恩寵,不過過了今天全身是傷,以後可能也遍布疤痕,基本除了倒胃口也沒什麽用了。他傲然睥睨的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比打碎了無價之寶更讓他心滿意足的了,轉身就要走。


  花折麵無表情,沉靜的像寺廟門口的落滿香灰的石獅子,誰也看不出他俊正的臉上是悲是怒,氣若遊絲的喊住了他:“王爺,請留步。”


  毓王回頭看了他一眼,稍稍有些後悔,確實姿容出色,要是下手沒這麽狠,以後可能還會有心情碰一碰:“怎麽?沒受夠嗎?”


  “王爺,我之於您,沒有價值了,我想出府養病。”


  毓王一甩衣袖,廢人一個確實留著也沒什麽用,花折本就金貴,傷成這樣能不能活到明天早晨還難說,多呆一會都晦氣占地方:“你即刻準備出府即可。”


  ******

  花折一襲黑衣,扶著代雪淵的胳膊強撐著自側門走出了毓王府,他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雕欄畫壁屋簷陡峭,朱紅的大門滴水簷上的虎頭也是威嚴無比,整個王府籠罩在一片奢靡之中。


  夜色清冷,不知道為何夜半天空呈現出一片紅色,映照著一輪當空鋪灑月光的血月,給古來文爭武鬥的京城蒙上了一層悲涼的色彩。


  玩火者必將自焚,能有一口氣出來也算是上天眷顧了。


  代雪淵還是當年按照淩霄的吩咐留下來,盯著花折的眼線。最開始看花折極有城府,從來深藏不露手段不少,對花折有些偏見。但是這些年和花折走南闖北相處日久,見花折性格平靜如水,極能容人,也從未為難過他,慢慢的感情已深。


  且淩霄對花折一向信任,吩咐過他像保護淩霄那樣保護花折的安全,此時怒憤盈胸又心疼主子:“公子,都怪雪淵沒用,保護不了你。可你這又是何苦給自己找這份折辱?我們隨便先找了一個客棧,收拾一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花折麵色如紙,氣息奄奄:“你不必內疚,我自進了毓王府,便心中有此準備了。我一個男人,不用立貞節牌坊,也不必在乎這些。現在沒有時間收拾了,趁著別人行動還沒那麽快,你速帶我回去找翼王殿下。”


  代雪淵剛想問別人是誰,卻直覺得身後殺氣逼人,他條件反射似的回頭看去,便見到熟悉的六七個人全身塗勻了血月的月光,已經悄無聲息的靠近上來,轉瞬就站在了他們身後。


  為首的正是澤親王的心腹田長峰,一身緊身黑色的夜行衣,長的鼻直口方一身正氣,看似彬彬有禮卻不容拒絕:“花公子,對不住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代雪淵不明就裏,看向花折。


  花折心下笑的淒苦,來的比自己想象中的還快,他搖頭道:“我有要事啟奏翼王殿下,之後再隨你們處置。”


  田長峰眼睛裏寒光一閃,他在北疆和花折有些交道,隻道他是翼王的貼身大夫:“花公子,是澤親王的命令,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


  田長峰在北疆戰功赫赫,是三品武將、鎮遠將軍,話已至此,就算是不想跟著走,也隻是空折了代雪淵一條人命而已。


  花折輕描淡寫的看向代雪淵:“雪淵,我和田將軍有事要說,你先到別院等我。”


  代雪淵也不傻,看出勢頭不對,且年前澤親王已經鞭打過花折,半夜遣心腹前來,肯定不是給公子看病的,當即護在花折身前,手按在劍柄上:“田將軍,有什麽話不能天亮了再說?”


  花折衝代雪淵緩慢的眨了眨眼:“聽話,田將軍不會把我怎麽樣,你去別院等我。”


  田長峰點頭向旁邊示意了一下,兩員小將走了出來:“我們兩個陪著代雪淵一起走走。”免得他去找翼王通風報信。


  花折以前隻知道澤親王在京城有幾個別院,沒想到小院也有好幾個,比如他現在被帶進來的這個樸素的院落,隻有幾間正房,兩邊幾間偏房,田長峰把他拎下馬車,直接請進了偏房中,當沒看見他身上有傷,加了點力按著他的肩膀坐在了一張軟榻上。


  田長峰風輕雲淡,看茶了之後揮退了手下,像是在和花折久別重逢隨口敘舊的老友,隨手打開了放在桌麵上的盒子,隨眼望去,內置匕首一把,小酒壺一個:“花公子,這是澤親王的意思,您要是有什麽要求和想法,現在還可以說。”


  花折知道來者不善,沉思半晌,抬眼平靜的說道:“我想見王爺。”


  田長峰倒茶笑道:“您不可能見得到翼王殿下。”


  花折搖頭:“我想見澤親王。”


  田長峰放下茶壺:“今天在毓王府,您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花折當然知道禍從此出:“就因為在毓王府見到我,就要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了我嗎?”


  田長峰久跟在澤親王身邊,是澤親王得力的心腹,他說話就是傳達澤親王的意思:“三姓家奴,左右逢源,我們不能把身家性命係在牆頭草身上,希望花公子理解理解我們。”


  花折雖然看似膏粱子弟、花花公子,但遮掩不住的聰慧,久跟在翼王身邊,又對北疆情況了如指掌,一旦將所知道的吐露給毓王,後果不堪設想。


  花折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完,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翼王殿下一身是病,尤其是眼睛一直是我在用藥維護,你們在這隨隨便便把我殺了,也是害了翼王。”


  許康軼在甘肅大黑山的舊疾今年極可能會發作,沒有他更是死路一條;不過此事他瞞了天下人,翼王可能舊疾發作的事隻有他和餘情知道。


  是完全瞞著澤親王,尤其也不敢讓許康軼知曉,以許康軼的為人,一旦知道生命進入倒計時,估計更是會趕投胎似的幫著他皇兄籌謀做事。


  此事花折一個字也不敢透漏出去,許康軼是許康瀚的雙手和耳目,如果時日無多,騎虎難下的許康瀚馬上中梁柱斷,朝中權臣和武將俱無比現實,可能暗地裏有人會立馬改換門庭。屆時局勢不穩,皇兄危矣,就更違許康軼的初衷。


  田長峰直言問道:“翼王的眼睛藥方我們已經查過了,多年來反反複複的隻是兩三副藥。你進毓王府做什麽去了?別說你是打聽毓王的底細,好知己知彼。”


  花折無法解釋:“我有苦衷,不能說。”


  田長峰本來也打算無論花折拿什麽當借口,他都不會相信的,不說更好。他知道世上生死兩字最難:“花公子,匕首和毒藥,您自己選一樣吧,我們一會還有其他的事。”


  花折冷笑:“我好歹是翼王身邊的人,你們瞞著翼王讓我不明不白死在這裏,恐怕以後也不好向翼王交代吧?”


  田長峰放下茶杯,手指緩緩的轉著茶杯底,看著花折笑裏藏刀:“實話告訴您,澤親王吩咐過,今天就算是翼王殿下能趕到當場,也救不了你,澤親王給我們下了死命令:務必撲殺。”


  花折垂首不語,知道以澤親王的性格此言非虛,他緘默半晌後,緩緩說道:“給我拿紙筆來,我寫一封信給餘情,事關翼王殿下的眼疾,請田將軍準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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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改變文中人物的命運,位高權重的毓王心狠手辣,做事極難不成。花折內心極其強大,對事情走向基本有個判斷,萬事俱有心理準備,他的重要會慢慢凸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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