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何來
曲終人散,放縱到東方發白十幾壇子酒全都見了低,這些桌子底下的人才被各自的親兵抬回了屋裏。除了酒量深不見底的花折和忙著倒酒行令的淩霄,全醉倒了一片。
“怎麽樣?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嗎?”在花折的客房裏——自從劉心隱回來後,淩霄就一直住在花折的客房。此刻他一雙眼睛比東方的啟明星還亮,哪有什麽醉酒的樣子。
花折一身酒氣,幾種酒混在一起喝,更容易醉,可是花折當水似的喝了幾壇,竟然一絲醉意都沒有,看著比沒喝多少的淩霄更清醒。
他緩緩摸著指節,一邊思索回憶一邊說道:“大家都看不出什麽問題,不過佘子墨那段歌舞,好像是女真族薩滿祭神時跳的,在女真當地俗稱叫做跳神,吼唱的幾句也是女真的土語。”
淩霄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喝了酒的臉色紅潤還沒有退下去:“我查過這些人的底細,佘子墨是在河北出生和長大的,沒有去過東北,正常不可能會滿族的跳神。”
花折兩手扣在一起,十個手指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尖塔:“我不會武功,小將軍這幾天幫我跟一下他,在北疆殿下陷入突厥窩裏,受重傷的時候,佘子墨也沒在身邊。”
淩霄點頭,淩安之帶兵回安西之前叮囑過他,留意細節,並且注意看殿下周圍是否有人私傳消息,他們安西軍的消息渠道對此也留意著,他稍微想了想:“如果是懷疑了,佘子墨是貼身護衛,總在殿下身邊難保心懷不軌。”
花折道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待我試探一下,先讓殿下離佘子墨遠點總是對的。”
淩霄久跟在淩安之身邊,想什麽事情全麵些,咬了咬下嘴唇說道:“如果佘子墨是女真人的,那和劉心隱就全是女真族了。”
花折眼中寒光一閃,他心裏想的也是這個,語罷,他站起身來打算去做點應該做的:“昨晚大家都喝醉了,這回無論如何都得起來了,我去給大家送一送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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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家公務在身,昨晚又喝到了快四更天,所有人全沒敢睡下休息,基本洗漱梳洗之後就開始打發時間等著殿下起身後各司其職。
花折在前,代雪淵拎著醒酒湯跟在他身後,閑庭信步的進了佘子墨的院子,佘子墨正在收拾過冬的衣服,翻翻疊疊之後往箱子裏裝。
看到昨日千杯不醉的花折,低頭抱拳表示佩服道:“花大夫真是海量,昨晚喝了那麽多,一絲醉意都沒有。”
花折確實是正宗的酒鬼,水和酒在他看來差不多,他滿麵堆笑道:“大家都喝高了,我那個舞讓大家見笑了,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送完了醒酒湯,梳洗一下換上沒有酒味的衣服,花折親自端著藥進了書房,卻沒找到許康軼,他放下藥,問了門口的親兵,才知道許康軼起早帶著劉心隱去城外的後山騎馬爬山去了,囑咐了不要人跟去。
真是胡鬧,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還敢兩個人出門?花折背著手搖了搖頭,打算先在書房等他,時間差不多了再出去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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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康軼和劉心隱兩人兩騎,撇開所有的親兵侍衛,趁著清晨涼爽,溜溜達達的出了蘭州城到了城外的大黑山。
大黑山地勢南低北高,南坡較緩,正值夏季,層巒疊翠,山綠的發青,坡上姹紫嫣紅的一片繁花似錦;北坡是山頂雨水和泉水發源出了一個巨大的瀑布,北坡地勢陡峭,和南坡比起來,好似更有陽剛之氣。
許康軼放手讓兩匹馬溜溜達達的在山坡上吃草,單手挽著一身青衣的劉心隱,順著南坡一路摘花折柳的往山上走,劉心隱一路笑吟吟的問他賀蘭山中景色可與此相同?西域草原和這裏哪個更美?如果爬上更高的坡的話,山間植被會有變化?
越走越高,劉心隱捉著許康軼的手,彎著繡眉,想到許康軼說的四處美景,滿臉期許的說道:“殿下要是都能領人家走這一圈就好了。”
許康軼平時事務繁忙,在京城的時候還好,大多數時候出了京城就和丟掉差不多了,聞聽此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後有時間了,多帶你出來走走,其實北疆風景也不錯。”
也有冰天雪地能把人凍死、豔陽大漠快把人烤熟的天氣,不過這種氣候的地界就先別去了。
劉心隱見四下無人,臉紅紅的踮起腳尖在許康軼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抖動著睫毛撒嬌道:“殿下金枝玉葉,答應人家的,可要說話算話。”
許康軼對劉心隱向來要星星不給月亮,誰讓劉心隱當年奉血救過他,還和他一起經曆了少年少有的快樂時光呢,他握住劉心隱的雙肩,臉上笑容不散,鄭重的承諾道:“名嶽大川,親自帶你走遍。”
劉心隱被他臉上的水晶鏡晃了一下眼睛,心道也不知道眼睛還能再堅持幾年,如果眼盲了世間風景再好,也隻能靠想象了。
不過這種煞風景的話,她是肯定不會說的,一伸手摟住了許康軼的脖子,撲進他的懷裏,吃吃的笑著:“殿下定是在哄我,您金枝玉葉,以後三妻四妾是一定的,哪可能隻帶我一個?”
許康軼摟著劉心隱一邊順著坡繼續往山上走,一邊正色的說道:“那三妻四妾估計還是不能交心,所以不夠淨重不夠憐愛,如果真是情真意切,誰舍得自己心愛之人受委屈?長的再美看久了也一樣,妻妾成群的世界太擁擠了,我還是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劉心隱心裏一動,許康軼貴為皇子,平時對她雖然嬌寵異常,也少言不愛表達,可能今天在天被地席的野外,心情放鬆,才隨口的就說出了這番話,她不信,反口問道:“我本來就比你大幾歲,也許很快就色衰愛弛了呢?”
許康軼忍俊不禁的一笑,伸手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小腦袋裏想什麽呢,別拿凡夫俗子來想我,我這不是找到一心一意對我好的人了嗎?來,我們去山頂瀑布那裏看看。”
劉心隱沒說話,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之後笑容掛在嘴角,說了一句:“殿下這麽文治武功,當然找得到一心一意對你好的人。”還是反手拉住他滿是薄繭的手,往山頂的方向走去。
許康軼自幼嚴肅,一生少得空閑,生在帝王家,如果不受寵,連呼吸都可能是錯的。
他過去那些年活的處心積慮,再加上多災多難,有時候更是內外交困,確實沒有過什麽放鬆的日子,身邊所有人對他看似敬重,實則都有距離,他緊緊的隱瞞著心中各種想法,唯恐一個不慎引來殺身之禍。
這種常年繃著弓弦似的心,在那個安靜的午後,身穿翠綠色夾襖的姐姐偷偷引著他看澤親王府後花園樹上一個有鳥蛋的鳥窩,之後偷偷塞給了他兩個他從未見過的烤熟了的土豆,小小的快樂一下子就打動了少年王爺的心。
後來有一次他走私的過程中被貨物中突然爆炸的黑硫藥震傷,這個姐姐挽起衣袖給他奉上罕見相融的血液,更是讓他有一種血脈相融、地老天荒的錯誤。
許康軼一路和劉心隱歡聲笑語著攀上山頂,山中清晨的清風吹拂他的頭發衣袖,可能以後他回想起來,才知道這清風吹的常年緊繃的翼西郡王少有的放鬆,卻吹散了他僅有的少年情懷。
兩個人爬上山頂,山頂上瀑布淙淙急流而下,放鬆的挽起褲腳,在山頂長滿青苔的石頭路上跨越,雖說路滑,不過也沒什麽關係,畢竟他和劉心隱都是習武之人,這點水平還是有的。
才這麽想,就看到離他三步遠的劉心隱一個站立不穩,花容失色的慘叫了一聲“殿下!”就失足滑到了瀑布急流裏去了。
“心隱!”許康軼急急的一伸手,可是距離遠來不及拉住了,他無暇多想,直接一個縱身跳下瀑布救人。
許康軼水性極佳,輕功了得,可是不知為何,一直都摸到了水裏,還是沒有找到劉心隱,劉心隱水性一般,跳下來的時候水晶鏡又不知道甩到哪裏去了,他眼前俱是影影綽綽,憂心如焚,隻能憑借著聲音尋覓劉心隱的蹤跡。
好像聽到了水聲,之後好像見一個青色的影子自水中慢騰騰的晃過,踉踉蹌蹌的進了對麵兩塊模糊的黑色大石頭後邊。
許康軼又喊了一聲:“心隱!”那邊沒有答話,他急的一跺腳,足尖點地,三兩步就衝過去了。
他看不清楚路,找不到兩塊大黑石頭中間的小徑,隻能慢慢摸索,這黑色石頭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風吹日曬,上邊寸草不生,摸起來感覺到可能連青苔都沒長。
終於給他摸到了兩個大黑石頭中間的縫隙,他向裏邊再喊了一聲“心隱”,還是沒人答應,他唯恐人從高處跌落,已經昏迷不醒了,探索著往兩個石頭間找去,一直到摸到了兩塊石頭的交界處,確實人沒有在這裏。
可能是最近本就身體不佳連日勞累,和剛才跳下瀑布急了些,他有一些頭暈惡心的感覺,伏在大黑石頭上喘了一口氣,黑石頭上一股澀腥相當難聞,兩隻手上也摸的綠色的泛著熒光的粉末,也不知道什麽東西。
他轉身又循原路出了兩塊石頭,正在沿著水潭著急,終於在水潭另外一段,看到了伏在岸邊的劉心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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