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轉世(3)
就整個鬼吹山來說,常家一直都是人丁最為興旺的一族,就算是到了現在都還有五家二十三口之多,幾乎占據鬼吹山三分之一的人口。
而且都是常玉璋、常玉珪兄弟兩個的後人,也就分為常坤說說的大房、二房兩支,常坤就是大房子孫,而常四牛則是二房後人,因為祖係曆史不遠,到現在還跟一家人似的。
其實章二伯和陳山根說他們跟常家有隔閡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正確——跟常家有隔閡的並不僅僅隻是陳家和章二伯,其實常家跟整個鬼吹山的村民都有隔閡。
但原因非常簡單——到現在常家都還能占據整個鬼吹山三分之一的人口,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惹眼的事情。
一個家族在當地勢力格外強大這種事兒要是放到了其他的地方,同樣也會招人嫉恨,走遍天下也差不多就是這個理兒。
尤為關鍵的是——常家的人團結!
也正因為如此,原本就算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也極容易被人長久的在暗地裏惦記著,直至成為不能釋懷的“隔閡”。
當然了,跟徐易揚說這些,也僅僅隻是因為常家兄弟兩個在陳家曬場上不被陳家和章二伯等人搭理,常坤跟徐易揚做出的解釋。
但讓徐易揚略略有些詫異的是,安排好陳家這邊的事情,然後跟著常家兩兄弟一路到常家,竟然十分順利,根本沒發生昨天晚上走夜路時碰上諸如“倀鬼”之類的詭異事情。
到了常家,徐易揚這才發現,常家的家境比之章二伯又或者陳家都要好些許,至少,常家的房子就比他們要寬敞高大。
另外還有一點,常家的幾戶基本上是聚在一起居住的,形如一個巨大的四合大院子,中間是一塊足以容納兩三百人聚會吃席的空地。
不過徐易揚眼尖,略略打量了一下地形情況便有些詫異的發現常家這幾戶人家的建築布局,居然暗合五行八卦的排列,尤其是空地當中一個八邊形的三層石台,十分搶眼。
常家的人家境比陳家和章二伯他們要好,除了高大寬敞的房子之外,也體現在幾棟房子門前都有誇大的花台,各類被修剪得很精致的花草樹木比比皆是。
——若是家境不好,肯定是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經營這些的。
另外,陳老漢家的電燈除了並不明亮之外,多的一顆也舍不得點亮,但常家這邊幾乎每家門口都亮著一顆瓦數不小的節能燈,這也使得徐易揚能夠很輕鬆的看清這裏的一切。
昨天晚上過世的常老太太也就是大房最後一個老人,享年八十三歲,據常坤說,常老太太應該是屬於正常病逝,而且從天晚上到現在,也沒發生什麽不妥,靈柩現在也還停放在他們家的客堂裏麵的。
進到常老太太的靈堂,靈堂裏麵的人不少,但一個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約莫二十五六的女子格外引人矚目,估摸著這女孩子就是陳山根和章二伯提到過的常丫。
其實常丫隻是她的小名兒,常悅才是她本來的名字。
其他的人都是常悅的叔叔伯伯和兄弟侄子,見到常坤和常四牛帶著徐易揚進入靈堂,全都呼啦一聲站了起來。
徐易揚進入靈堂,首先依照道門規矩,跟亡者打過招呼,又默念一片超度經文,然後跟常老太太的家人答了理,然後才跟其他的人打招呼。
跟常家其他人打招呼的時節,徐易揚還看到了章二伯提到過的那個現在鬼吹山最小的村民——六歲多點兒的常文佑。
隻是常文佑這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的,但卻從小都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跟徐易揚打招呼的時候有點兒怯生,緊緊的依著姑姑常悅,一雙靈動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卻不太敢去看徐易揚。
稍微寒暄一陣,徐易揚落了座,常家的人奉了茶水,常家二房的常三叔才跟徐易揚說起請徐易揚過來的原因。
——常老太過世之後到沒什麽不妥的地方,而且常三叔家裏發生的事情是在常老太太過世之前,所以跟常老太太過世應該是沒什麽關係。
常三叔有個十二歲的兒子,叫常思,這孩子打小就焉不拉幾的並不精神,但因為是家裏的獨子,也就幾乎成了家裏的寶貝,在常老太太過世之前,受了些風寒得了感冒,這在鬼吹山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麽大病,按照鄉下人的土辦法,也就是熬了薑開水給他喝了然後捂在被子裏麵發汗。
這個土辦法對幾乎鬼吹山所有的人來說,都是最有效的法子。
常思到也不例外,喝了幾碗薑開水,然後出了一身大汗,整個人也就差不多沒什麽事情了,但壞就壞在常思下了床,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外麵去玩兒,家裏的大人也忙著地裏的活兒沒怎麽去管,可不曉得這小子跑到哪裏去瘋了一陣之後,回來卻變了!
看樣子,倒也不是發汗的時候燒壞了腦子,更不是感冒反了犯了糊塗,相反,自打出去瘋玩了一陣之後回來,常思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大人。
說常思變成了“另外一個大人”,這話可能並不好理解,常三叔還特地舉了個例子說,常思一回到家裏,首先就對自小長大的家裏環境變得陌生至極,像是從來沒來過這裏一般,連他的親娘老子都不認識。
其次是說話做事直接跟一個十二歲孩子完全不同了,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從來沒幹過煮飯炒菜的事,卻嫌他媽的才不合他的胃口,但話卻說得相當含蓄客氣,然後親自下廚炒出來來兩個小菜,而他炒出來的那兩個小菜,無論是色香味形,絕對叫常三叔兩口子無法挑剔。
這不可思議吧,但這還沒完,常思炒了小菜,居然還要跟常三叔小酌幾杯,而且那酒量當真大得驚人,據三嬸說,常三叔都醉得直接爬到了桌子下麵,那小子居然一個還自斟自飲三斤地瓜燒,然後還沒事的人一般去找姑姑常悅。
這事情詭異恐怖的地方也就在這裏——那小子居然說常悅是他結婚三年的老婆!
而且這事情,那小子可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連常悅身上哪兒哪兒有顆綠豆大的黑痣,哪兒哪兒有指頭大的一塊什麽形狀的胎記,可都是說得一清二楚準確無誤。
這事情一開始,不僅是常三叔覺得是常思那小子是撞了邪,就算是整個常家的人都認為也是如此。
雖說說話炒菜之類的事情的確是跟之前大有不同,但說到常悅身上的胎記什麽的,常家的人反而並不是十分在意。
——常家的一大家子,哪家的小孩子都跟常悅非常親近,讓常悅帶著幾個小孩子一塊兒睡覺,絕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常思說常悅是他結過婚的老婆,常悅本人也是氣得不行。
最關鍵的是,常老太太的去世,也有幾分是因為這事兒給氣的。
你說好端端的一家人,一個小屁孩兒的侄兒子突然跑上門來找自己的姑姑當媳婦兒,哪個老人會受得了——這樣的事情要傳出去,這一家人以後還怎麽在這裏生活?
所以,在常老太太去世之前,這事兒直接就是秘而不宣,沒一個外人曉得,常家的人也一直都是在暗地裏想辦法幫助常思祛邪,一邊照顧本來就身體不太好的常老太太。
但這事情到了最後這幾天卻鬧得越發可收拾。
也算實在是紙包不住火的境地了吧——就在常老太太過世的前一晚,那小子居然悄悄跑到常悅的屋裏頭去了,被常悅趕了出來之後,那小子竟然還理直氣壯地指責常悅不顧夫妻之情拒絕他……
總之,那些話直接讓常老太太當場吐血,還沒捱到第三天,常老太太就一命歸西。
隻是在當時,即使大家都曉得那小子可能是因為中了邪,但常三叔等人還是給氣壞了,給了那小子一頓好打,還擔心那小子會偷偷的再去騷擾常悅,於是拿了根繩子直接將那小子給捆在家裏。
按說,打也打了捆也捆了,那小子就算是中了邪,也該消停一會子才是,但沒想到的是,那小子居然搞了一份訴狀出來,說是常三叔不但惡意毆打,還非法拘禁……瑪蛋,雜七雜八足有七八條罪狀。
拋開那小子訴狀上描述的都是事實不說,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孩子也就讀過三四年書,輟學之後平日裏也不怎麽讀書看報,可他哪來的那些讓人看著就禁不住毛骨悚然的專業知識?
要曉得,那份訴狀上的罪行一旦被坐實,別說常三叔了,恐怕常家好些個人都得去坐牢!
說著,常三叔還把那小子的訴狀拿給徐易揚看——當然,不是讓徐易揚看那小子列舉常家的人的罪狀,而是讓徐易揚看訴狀上的具名。
——訴狀上的具名竟然是“秦毅之“三個字。
根據訴狀上的描述,這個秦毅之是京津人,與現在這個常悅是在大學認識之後結婚的,還有一個孩子,但後來常悅離家出走,而秦毅之一直都在尋找出走的妻子。
徐易揚注意到這個訴狀上麵這個秦毅之無論是文筆上還是書法字體上,當真都有著相當的造詣,至少,同為大學生的徐易揚肯定是寫不出來這樣一手好字和情景編排。
文情上就更不用說了,徐易揚僅僅隻是看了短短的一段,在秦毅之列舉常家的人所犯下的“罪狀”上,徐易揚感覺到當真是身臨其境,身同感受,瞬間便生出一種極度悲憤的感覺充斥在胸懷之間。
徐易揚基本上很少接觸過這一類的東西,但是在徐易揚看來,這絕對是一份上佳的好作。
但常三叔卻隨即又拿出來一個作業本遞給徐易揚。
徐易揚翻開作業本隻瞄了一眼,立刻就看出來這兩者之間巨大的差別——作業本當然是常思的,上麵的字跡的確很是工整,整個作業本也非常整潔,但終究因為年幼,其字跡明顯的稚嫩了很多。
——與訴狀上的秦毅之的字體筆跡根本沒法比擬。
徐易揚很有些懷疑的問常三叔,兩個看起來非常關鍵的問題——這份訴狀,果真是常思親手寫的?
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常悅是不是已經有了男朋友或者已經婚配。
在雲市的時候,徐易揚親身經曆過葉太太和餘彩芬換魂的事情,所以徐易揚懷疑這個常思是不是也遭遇了換魂。
但換魂的前提是還得有一個各方麵情況和條件都差不多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換魂必須得匹配,也就是說,在接近九成九的情況下,跟常思換過來的魂,也該也不過就是十多歲的人,不應該會出現一個還是十二歲的孩子,另一個卻是已經結過婚三年的人。
但根據常三叔所說,常思那小子肯定不存在是被換魂的可能。
至於常悅的婚配,常三叔說前些年倒是聽說過常悅曾經談過,也不是本村兒的人,但這事兒不曉得怎的,後來也就不了了之,直到現在,常悅也再沒提及過這一類的事情。
常悅也紅著臉告訴徐易揚,之前她談過的那個朋友並不是京津地區的人,更不叫做秦毅之,至於這個秦毅之為什麽說自己就是跟他結婚三年的妻子,常悅也是一無所知。
而這兩年因為常老太太身體不好,家裏缺少人手照顧,常悅談男朋友的事情也就被耽擱下來,總之一句話,常悅跟之前那個男朋友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談過。
徐易揚沉吟了許久才猛然想到一個可能——常思很可能並非是撞了邪,而是出現了一種極為罕見的記憶轉移。
——這種情況通常也叫作“轉世”。
當然了,轉世也分很多種,有些是打生下來的時候就能記得“前世”的種種,但也有成長到一定的程度之後,才突然開竅一般記起之前的很多事情,但這種情況之下,多數時候還是能夠分得清楚轉世前後的現實情況。
但這顯然跟常思的情形不太符合。
——記得前世的事情是一回事,分得清楚現實情況那又是一回事,這兩者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而根據常三叔甚至是常悅等人所說,常思那小子根本就成了那個秦毅之,與常思本身再也沒有了半點兒關係,所以,唯一的可能就隻能是常思那小子真的是那個秦毅之的轉世。
或者,就是因為那一場感冒,才讓常思恢複了前世所有的記憶。
當然了,常悅本身也應該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身上的胎記、痣等等,與秦毅之的妻子發生了不能解釋的巧合,也才讓已經變成秦毅之的常思能夠準確的說出來。
這跟常悅喜歡帶著小孩子一起睡覺並沒有太多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