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吹山（2）
不過說起這地名，章二伯這樣遮遮掩掩的，反倒激起了王錚的好奇心。
徐易揚就更不用說了——天樞老人說過，這幾座山裏麵隱藏著一個大秘密！
當下，徐易揚笑著說道：“章老伯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章二伯是不是本地人，這事情原本無從揣測，甚至貿然揣測原本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但徐易揚也是道門中人，開口術、開門術之類的東西雖然並不精通，但近朱者赤，跟笑彌勒和曾瞎子他們一起混跡久了，多少還是掌握了一些門道。
而徐易揚暗地裏注意了一下，章二伯並不是本地人的幾率應該在六成左右，當然了，徐易揚主要的依據卻是章二伯跟章老太太鬥嘴時節細微的口音差別。
隻是徐易揚這話一出，章二伯頓時微微一愣，隨即淡淡的搖了搖頭：“這位小哥子你怎麽就說我不是本地人了？”
徐易揚點了點頭：“其實我剛才聽老伯和大媽說話，發現老伯的口音裏麵帶著一些細微的川鄂腔調，所以……”
王錚在一旁詫異的看著徐易揚：“你怎麽聽出來的？我怎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徐易揚苦笑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很多的是隻能依靠意會，真的要說有什麽絕對的把握，肯定是不可能的。
哪曉得章二伯吧嗒了一口旱煙：“也不怕幾個後生仔笑話，我們一家子是那個時候逃難過來的，唉，一眨眼，好幾十年都過去了……”
徐易揚都沒想到章二伯如此爽快的就承認了他不是本地土生土長的人，錯愕之際，都還沒想到接下來要怎樣才可以把話題引到“鬼吹山”又或者“龜背山”上麵來。
這時節，章老太太燒好了水，用暖壺裝了，又拿大搪瓷缸子泡了滿滿的大缸子茶水，然後端到桌子上——鄉下的人喝茶跟品茶當然不是一回事。
所謂喝茶，那是燒開了水然後一把茶葉丟下去，然後能裝多少水就裝多少水，因為喝茶是為了解渴，品茶卻不並不是單純的為了解渴，而是突出一個“品”字，徐易揚就曾經在葉重家裏品過茶，也曾經在劉世愉家裏喝過茶。
等章老太太重新拿來幾個小杯子，徐易揚這才用小杯子倒了茶水，然後一邊喝茶一邊琢磨該怎麽把話頭帶回去。
司慧琪倒是好像看穿了徐易揚的心思，端起茶杯少少的倒了半杯茶水，然後笑看著章二伯：“大伯，我們雖然也經常在鄉下進出，但對鄉裏的一些東西還是覺得新奇，還記得先前問過的那幾個人吧，也不曉得他們是在山裏迷路了還是早就回去了，大伯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向來對這一帶應該非常熟悉吧……”
章二伯吧嗒著旱煙苦笑了一下：“也不怎麽熟悉，這一年到頭，大多數時候都忙著地裏的莊稼呢，再說，這山溝溝子裏麵，沒事兒誰願意去閑逛……”
徐易揚腦子一轉，趕緊插話問道：“也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我們老家方圓五裏的地方，我都未必全部都去過呢……”
說著，徐易揚又故意歎了口氣：“可是，我們那幾位朋友，到現在也還下落不明，也真不曉得是吉是凶，老是在這裏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我看能不能麻煩大伯幫我們介紹一個對這一帶熟悉一點兒的人，幫我們當個向導，萬一等不到他們來這裏，我們也好去找一找……”
章二伯楞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村裏原來還有幾個年輕人沒事喜歡去趕趕山，可這幾年，那幾個年輕人……嗯，你們還是等等再說吧，興許你們的朋友回去了呢……”
章二伯這話又說的有點兒含糊了，偏巧這個時候章老太太出來打了一下岔：“幾位還沒吃飯吧……”
徐易揚等人雖然不餓，但說到吃飯，這兩天倒還真是沒能正兒八經的吃過一頓飯了，王錚趕緊笑嘻嘻的答道：“還真沒有呢，看來隻有麻煩大媽了……”
一邊說，王錚又掏出來兩張鈔票：“大媽，我嘴饞，大媽家裏要有臘肉什麽的，我們跟大媽買一點兒……”
說著，硬把兩張鈔票塞到章老太太手裏。
要說起來，鄉下人雖然並不寬裕，但三兩個人要吃一頓臘肉什麽的，還真不是什麽大事，也根本用不了兩百塊錢，但王錚是真心的，章老太太也就樂嗬嗬的把錢接了。
見徐易揚三個人不僅說話算話，而且還有錢更是大方，章二伯也不知不覺的親近了許多。
“大伯，我剛剛聽你說村裏幾個年輕人沒事喜歡趕山，但好像他們是遇上了什麽事情對不對？”徐易揚似笑非笑的看著章二伯問道。
章二伯終於抽完了旱煙，抬起腳來磕了磕煙鍋，隨後又拿了竹篾簽子，一邊清理煙鍋一邊搖頭：“那一幫娃兒，唉……要說起來，也當真是慘得很……”
章二伯說，那幾個趕山的年輕人的事情，恐怕還得從鬼吹山對麵的山說起。
前些年的時候，鬼吹山也算是個人丁興旺的村子，當然，那時候村子的名字還是叫龜背山，隻是沒人曉得這龜背山的名字是由何而來。
這個當然也並不是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前些年裏，要是河裏漲水，就直接淹了村裏的莊稼，要是遇上旱天，連村裏都吃不上水。
所以村子裏麵就決定在上遊一個地方建造一座攔河壩，反正這河不大也就沒多大的工程量，大家也就隻圖個遇上旱災還能輕鬆的吃上一口水，至於防洪之類的那得修水庫，那工程量就不是一個小小的村子能夠承擔的事情了。
一幫子村裏人也沒什麽講究，說幹就幹，開完會就決定第二天直接動工，偏偏當晚那幾個閑不住的年輕人又約起一塊兒去趕山，去的地方就是對麵的大山裏麵。
沒人曉得那幾個趕山的年輕人在山裏幹了什麽遇上了什麽，當天晚上整個村子裏麵的人都聽到了山裏麵傳出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打鋼釺的，有開山放炮的，有開動機器的隆隆聲，數百人甚至上千人的人喊馬嘶，甚至期間還夾雜著黃牛一般的嚎叫。
甚至驚擾到了家養的雞鴨豬犬，一起都跟著嘲鬧起來，這種詭異恐怖的聲音持續了大半個晚上，諸如章二伯等有經驗的人倒是判斷出來，這應該是老古時候的人所說的“吹山”，也就是鬼吹山。
一般來說，即使時出現這種異象也沒什麽可怕的，畢竟一般的人很不容易聽得見這樣的聲音，就算是聽見了，也不見得就會出什麽事情，所以章二伯等村民也就隻是嫌吹山吹得厲害驚擾到了家禽家畜不安生，使得人也跟著睡不著覺。
至於其它的事情，章二伯等人也就根本沒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村裏麵能動的勞動力一齊上陣，到河裏開挖攔河壩的基礎，而那幾個年輕人卻沒回來參加。
不過當時也沒人覺得有什麽異樣——熬著夜趕山打獵，雖然說不上辛苦，但也危險，何況去的是幾個年輕人，就算一早回來，那也肯定會先去補覺。
可是，那幾個年輕人其實根本就沒回村兒。
幾個年輕人沒回村兒這且先不說，村子裏好幾十個勞動力幹了整整一天，攔河壩的基礎也挖得差不多了，正商量著第二天隻需要小半天就能挖好基礎然後往裏麵填埋石塊，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到河邊一看，整個村子裏麵的人都傻眼了。
好幾十個立方的砂石土方不見了，快挖好的基礎如同被大水衝過，裏麵的砂石泥土填得滿滿的——幾十個人整整挖了一天居然白費了功夫。
但可以肯定的是，昨天晚上沒下雨，也沒漲過水，但幾十個人整整一天的成果，卻實實在在的泡了湯。
聯想起前一天晚上聽到的吹山，章二伯等人覺得，這事情有些邪門，暗地裏一商量，這才發覺趕山的那幾個年輕人到現在為止也還沒回來。
好些人直接感覺到那幾個年輕人是出了事，不過在當時的環境下，村裏也隻是讓幾個年輕人的家裏人進山去找，其餘的人繼續開挖攔河壩基礎。
但這一天下來，進山找人的沒找著人，開挖攔河壩基礎的不僅沒能開挖多少基礎，還差點兒弄死了人——不曉得怎麽回事，明明沒多深的溝槽竟突然坍塌，有兩個村民沒來得及跑，直接被坍塌下來的砂石給活埋了。
要不是人多扒得快，那兩個村民鐵定是活不了。
而就在當天黃昏時節，所有的人再一次聽到那種奪人心魄的昂昂叫聲、打鋼釺聲、開山放炮聲、機器隆隆聲——各種各樣，不一而足。
到了這時，章二伯等人才想起，這開挖攔河壩的基礎，是不是觸犯了什麽？
湊巧的是，天色剛剛擦黑，趕山的年輕人也回來了，不過隻回來一個——回來這一個也已經是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渾身上下血跡斑斑，最恐怖的是，回來這個回到家裏的時候，應該是受到過度的驚駭，以至於根本就說不出來話，問他什麽他也僅僅隻是近乎本能的搖頭。
還不到半夜時節，這個年輕人就一命嗚呼了。
恐怖的事情還不僅僅隻是如此，那年輕人剛剛咽氣，整個龜背山馬上就像是天穿孔一般，狂風暴雨夾雜著電閃雷鳴，近乎瘋狂的摧殘著整個龜背山，好幾戶人家的房子都給吹塌了。
那雷聲當真猶如怒龍狂吼一陣接一陣的響徹龜背山上空，震得大地都跟著戰抖不已，閃電如同利劍一下接一下的劈在龜背山的大地上，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要被閃電撕裂，暴雨如同瓢潑，整個龜背山都如同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