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畫裏玄機(3)
“是啊是啊……”一聽章涵提到了徐易揚,天樞老人當即笑道:“說起來,這位小兄弟當真是有些了不得,師出玄誠子!”
聽到“師出玄誠子”這四個字的時候,章涵的眉毛動了動,但卻隻是笑了笑:“哦,那麽我想聽聽這位玄誠子的高徒,對兩位大師鑒定的畫做個點評,如何?”
不要說章涵了,就算是葛長翰、吳長林、寧國欽等人估計都沒聽說過玄誠子這號人物,隻不過礙於天樞老人的麵子,就算瞧不起“玄誠子”這三個字,也不好格外輕蔑。
尤其是經葛長翰寧國欽這樣的大師鑒定過的東西,肯定是好的,再讓徐易揚來評論,不曉得是故意要讓這位玄誠子的高徒出糗,還是真的是在考較徐易揚。
反正一看這章涵,就沒安好心。
沒等徐易揚來說,寧國欽就搶著說了:“這畫是唐伯虎畫,字是祝枝山的字,既然這位徐兄弟來解說,那就說一點這幅字畫更特別的方麵!”
寧國欽心想,這一下還不把徐易揚將死啊,我們都說了這字畫的好處,他還能說點什麽更特別的出來?
天樞老人如何不曉得寧國欽的話中話,他隻想讓徐易揚表現一下,所以附合說道:“是啊是啊,小徐,你就說說這字畫的特別處,讓我們也長長眼,增增見識!”
徐易揚瞄到寧國欽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陰冷神色,心裏一沉,心想這人怎地會這樣心胸狹窄,跟自己無冤無仇的,有沒找他惹他,幹嘛把事情做這麽絕。
這幅畫裏麵無論是字還是畫,徐易揚都覺得功底深厚,其實他對祝枝山的字以及唐伯虎的畫都沒見識過,其筆法畫意和字畫中的意境頗都頗為特別,因為都是屬於同一個時代,所以他感覺得出。
見徐易揚半晌無語,寧國欽哼了哼,忍不住插嘴提醒著:“你描也描不出來這幅字畫,還是講講它有什麽更特別的地方吧!”
徐易揚微微一愣之後便省悟過來,又仔細瞧了瞧字畫,沉吟了一下,然後偏著頭問保鏢:“寧大師,你說這是唐寅和祝枝山合作的作品?”
也不曉得為什麽,寧國欽麵對徐易揚的眼神就沒來由的顫了顫,心裏似乎有些沒底了,但一想到對這幅字畫鑒定的還有葛長翰和寧國欽這兩位大師,頓時氣又足了,哼了哼道:“怎麽,難道你還能說不是?”
“是倒是,不過我就覺得它不怎麽值錢!”
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徐易揚一句話把在場所有人都驚到了,包括有心讓他出彩的天樞老人!
而這其中最吃驚的其實是天樞老人,他從來就是把這幅字畫當成他的最愛珍藏著,而現在徐易揚居然說它不是真的,雖然他對徐易揚很欣賞,但下意識的也有些不相信了!
這倒不是徐易揚說它不怎麽值錢——無論是收藏或者是交易,歸根結底,就是“價值”兩個字。
“嘿嘿,你以為你是誰?”寧國欽冷笑著,一邊又在話裏拉扯上葛長翰,“這可是經過葛大師也鑒定的,你就算不服我難道還不服這葛大師?”
徐易揚淡淡一笑,說:“我並沒有不服誰啊,我也沒有不服任何一位,我隻是說這幅字畫不太值錢而已,也沒說不是唐寅和祝枝山的合作作品啊!”
天樞老人呆了呆,趕緊也問他:“你趕緊說說是什麽原因,我這字畫可是經過很多名師鑒定過的,都說是真品啊!”
對天樞老人,徐易揚的態度就緩和多了:“天樞老爺子,我並沒有說這字畫不是真的,至於是不是唐寅和祝枝山的真跡,我可沒說是與不是,我也沒說這幅畫不是真品啊,不過,不是讓我說點兒特別的麽,不太值錢這還不算特別?我隻是說這二位合作的作品,不太值錢而已!”
寧國欽冷笑起來:“不太值錢,哼哼,那恐怕是你這種人的想法吧,你不曉得,唐寅畫現在什麽地位,祝枝山的字現在又什麽地位?嗬嗬,不過話說回來,徐兄弟做生意做的大,幾十萬幾百萬對徐兄弟來說,那都隻是零花小錢兒,這幅畫徐兄弟不會放在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寧國欽這話可就露骨的很了,也讓徐易揚臉上一紅,徐易揚做的畫符賣咒之類的生意,其實一直都沒怎麽去做也就更談不上格外賺錢,這就是徐易揚臉紅的原因。
可是,幾十萬幾百萬塊錢,徐易揚的確是不會怎麽去計較,但那並不代表徐易揚很有錢,也隻會把幾十萬幾百萬當成零花錢兒。
不過,寧國欽這話就說得太過尖酸刻薄了,就算寧國欽有錢,這天底下比他寧國欽有錢的人,豈不是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寧國欽這麽說,分明就是看不起徐易揚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混混兒,而且這種看不起實在是太過露骨了。
徐易揚淡淡的一笑,瞧著天樞老人,麵色有些沉吟,略顯猶豫也似乎有話要說,但好像在考慮該說還是不該說。
天樞老人,一見徐易揚的神色,當即擺了擺手:“有話盡管說,不妨事!”
徐易揚當即點了點頭:“天樞老爺子,我不是做典當收藏生意,更沒心思去做古玩字畫什麽的行當,值錢與不值錢,這是我的衡量標準,但是生意做得多了也難免打眼上當,如果要說這幅畫……”
說到這裏,徐易揚略略停頓了一下,轉頭去看了看寧國欽。
顯然,徐易揚不想如同寧國欽一般口下無德,更不想把話說得跟寧國欽一般尖酸刻薄,但這幅畫,肯定就不會是如同寧國欽和葛長翰所說的那樣,是什麽稀世珍品。
對天樞老人來說,如果這字畫當真不是真的,天樞老人情願徐易揚說出真相,也不想再被蒙蔽下去,成為一個笑柄。
所以,天樞老人隻說道:“請繼續說下去!”
徐易揚笑了笑,卻不再說畫的事情:“天樞老爺子,我需要一支毛筆,一條幹毛巾,一瓶醋和一些清水!”
天樞老人二話不說,馬上就叫人弄來一瓶醋,端來一碗清水,這屋裏有天樞老人練字用的的毛筆,毛筆是現成的,其他人都不曉得徐易揚要做什麽,葛長翰和天樞老人兩人也是莫明其妙的,隻有寧國欽是冷冷盯著徐易揚,他倒是要看徐易揚又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小心翼翼的把畫取下來放到案桌上麵,徐易揚將小半瓶醋,倒入水裏,用手將醋和水攪勻,用毛巾擦幹了手,這才又拿了毛筆浸濕,稍微泡了片刻,然後將毛筆在幹毛巾上稍微拭擦,讓毛筆隻有濕意不會透水出來。
就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中,徐易揚將浸濕的毛筆貼在字畫上端,中間的邊緣處,輕輕的從上往下滑動,一次,兩次,三次……毛筆上的濕意被畫紙吸幹,徐易揚便又重新沾水,依舊是隻讓毛筆保持濕意,然後再擦。
因為徐易揚擦的地方是下端邊緣,毛筆又隻有濕意,也就不會因為水滴或者醋,落到畫上,損壞了畫——就這手法,這也讓眼高於頂,看不起徐易揚的寧國欽無話可說。
天樞老人就更是不說什麽,畢竟徐易揚雖然不再說這畫如何如何,但徐易揚以實際行動表明,這畫,是真的“不太值錢”。
隻不過,天樞老人倒是有點兒緊張,畢竟在幾個個大師麵前吹過牛皮,捧過了徐易揚也自誇過這屋裏全是真東西全是珍品,如果徐易揚失手,這不但丟了天樞老人的麵子,也打了徐易揚的臉。
在徐易揚的毛筆第四次濕意被畫紙吸幹的時候,那幅字畫的邊緣忽然有些變化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被濕毛筆貼擦的地方出現了一絲細微的縫隙,很像是這畫本身因為年代久遠,出現的裂痕。
“啊……”
這一下,在場的人不禁都驚呼出聲了!
字畫上被徐易揚用毛筆貼擦過的地方,很清楚的就出現了這樣一條“縫”,看那條縫的走向,很明顯的把字和畫分成了兩片——無論如何,在場盯著的人都不會認為是徐易揚做了什麽手腳,這字畫弄出的“縫”,也絕不是他弄出來的,而是原來就有的!
這幅畫上麵原來就有一條縫隙,這豈不就是一幅贗品?
天樞老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珍藏多年的東西竟然是一件贗品!
這一刻,他心裏當真是百感交集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某個最相信最親近的人背叛了一樣,葛長翰和寧國欽也不禁瞠目結舌,他們可是壓根兒就沒看出來,之前的顏色,字畫表麵幾乎完全一樣,這個徐易揚的眼力當真尖利得可怕!
而寧國欽也目瞪口呆,原本是根本瞧不上眼徐易揚的,想要讓徐易揚出個洋相,要顯露他的淺薄,但卻沒想到,徐易揚隨便一弄,竟然就真弄出“證據”了,自己想要他出糗,但卻是硬推著讓徐易揚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徐易揚歎了一下,又說:“天樞老爺子,實在不好意思,這幅字畫,我隻能說,的確不是太值錢,因為是兩件拚湊的,而且拚湊的時間,應該已經有些年頭,因為這痕跡,手法,都是很久年代的東西,不過這字和畫,我相信會是唐寅和祝允明的真跡,唯一遺憾的是,真是不太值錢!”
天樞老人意興索然,擺了擺手,這會兒就算徐易揚肯定就是唐寅和祝允明的真跡,他也沒興趣了,原來看重的,就是這兩個人合作的出彩點,現在已經證明不是兩人合作的作品,隻是一件被拚湊出來的偽畫,這對天樞老人來講,就已經沒意思了。
也的確如徐易揚所說,這字和畫根本就不是一幅完整的作品,隻不過是拚湊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