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梅花殘局(3)
這時,蘇珊見石桌下有暖瓶茶杯什麽的,當下倒了茶水,分給老和尚和徐易揚等人。
老和尚看了看蘇珊,卻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但卻並不多說,隻是一邊喝著茶,一邊回想徐易揚的棋路,過了片刻,把碗往旁邊一放,說道:“小哥兒,我還想再跟你下一盤,你願意嗎?”
徐易揚還沒答話,蘇珊在徐易揚背後搶著說道:“大師,本來我們這一趟來,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別說陪您下幾盤棋,陪您幹什麽都行……但是,你得答應我們一件事才成……”
蘇珊這話說得甚是怪異,居然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撒嬌的味道,這讓徐易揚和葉憶歡都很是趕到有些奇怪。
“你……”老和尚氣結,半晌才說了句:“當真是蘇步青的女兒,女生外向!”
徐易揚趕緊笑著說道:“大師,您老別生氣,別理她,我們下棋!”
老和尚笑了笑:“要跟她計較,我早就氣死了,哼哼……”
隻這兩句話,便透露出這老和尚跟蘇珊的關係其實非同一般,不過,不管是徐易揚也好,葉憶歡也好,卻都不好直接追問蘇珊跟老和尚到底什麽關係。
喝了茶水,老和尚重新擺上棋子。
隻是這第三盤棋,徐易揚完全采取了守勢,這一次,老和尚執紅棋先走,隻是老和尚的棋子招數不管怎麽走,居然都有一種如陷泥淖無處著力的感覺。
棋局到了中盤的時候,這種無力感漸漸形成了一種壓力,老和尚左衝右突,奮力搏殺,但始終無法突破徐易揚的包圍,本來,老和尚還以為徐易揚既然能用出這樣的棋局,必定會在中盤之後發起全麵攻擊,隻是徐易揚的棋局居然一點兒也沒有攻擊能力,除了守還是守,而且徐易揚也沒有半點攻擊的意思。
如此一來,這盤棋下了將近一個小時,由於老和尚求勝心切,一路對子搏殺下來,居然輸了徐易揚一個過河卒子,其餘的棋子全部拚光之後,徐易揚的過河卒子頓時大顯神威,一路猛攻逼宮直接將老和尚的老帥定死。
老和尚笑了笑:“如果說三局兩勝,咱兩算是打合,但相信你隻是很少接觸,能這麽快進入狀態,實在是難得,我不占你便宜,咱們再來兩盤。”
蘇珊笑著說道:“大師,你有完沒完啊?再來兩盤,你鐵定輸。”
見三盤棋局以徐易揚一敗一和一勝告終,徐易揚的棋力長進迅速,蘇珊居然笑了起來,就連葉憶歡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就想著讓大師輸是吧!”老和尚甚是不滿:“哼哼,有本事等破了我的‘梅花三弄’棋局,再來得意。”
徐易揚笑了笑說道:“大師,這一段時間我們雖然在外飄蕩,但有些事情,也跟下棋差不多,我算是稍有領悟,要不,這樣吧,我也不能占您老人家的便宜,我讓您一子。”
“嗯?”老和尚有些詫異,盯著徐易揚:“你想讓我一子?”
徐易揚搖搖頭:“我真的是不想占您老人家的便宜。”
老和尚笑了笑,一伸手,在徐易揚右邊的那個“車”上停了停,但隨即又改變了主意,隻把那個“馬”拿掉。
本來,下棋要分紅先黑後,又有無論執黑執白,讓子的人先走的規矩,但是老和尚卻全然不依照那些,雖然徐易揚讓了子,老和尚卻執紅,依舊是毫不客氣的搶先出招。
而且,老和尚一出招,還是“當頭炮”,徐易揚少了一隻“馬”,應對“當頭炮”這類的棋路自然是有些吃虧,隻是徐易揚淡淡一笑,用另一邊的“馬”上前防守,老和尚趁機拱了一個卒子,為出“馬”埋下伏筆,徐易揚卻趁機出了“車”……
一來二去,不到中局,老和尚又好像陷進了一片泥淖,即使千軍萬馬,卻陷入了十麵埋伏之中。
到了中局,又漸漸陷入第三局一般的境地,徐易揚依然是全守不攻,老和尚也不想急於求成,本來也想慢慢消磨徐易揚的實力,但是壓力漸大,老和尚竟然被牽製得不得不全力進攻,隻是一路攻殺下來,徐易揚又贏了一個小小的過河卒子,最後逼宮將軍,定死了老和尚的老帥。
老和尚哈哈一笑,二話不說,擺好棋局,這一次老和尚不再客氣,直接提了徐易揚的一個“車”,又拿了另一邊的一個“馬”,讓徐易揚幾乎隻有一半人馬對陣。
蘇珊坐在旁邊,有些不滿的對老和尚說道:“師,你這是耍賴啊……有這樣跟人下棋的麽?”
“就知道你會護著他!”老和尚笑著說道。
徐易揚卻是一副毫不在乎,自信滿滿的樣子,依舊讓了老和尚先手。
一個多小時下來,徐易揚又是隻剩下一顆小卒子,逼宮將軍,定死了老和尚的老帥!
老和尚把手裏的棋子一扔,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徐易揚也笑著說道:“大師,勝敗乃兵家常事!隻是幾盤棋而已,再說,大師其實不是敗在我的手裏的,是輸在了大師自己手裏的。”
“輸在我自己手裏?”老和尚有些詫異的看著徐易揚。
徐易揚淡淡的笑了笑:“的確是,我這人呢,要說下棋,其實沒什麽本事,隻是有一點,我能勉強記住別人走過的棋路而已。”
老和尚愣了愣:“你是說……你走的是我走的棋路?”
徐易揚微微點頭:“第一局,我之所以會輸,除了手生之外,棋力自然也不是大師的對手,但我將大師第一局的棋路記住,用大師第一局的棋路跟大師對陣第二局,用大師第二局的棋路跟大師對陣第三局,後麵兩局,是在大師第三局的棋路上稍微加了點兒變化而成……所以,大師其實是輸在大師自己手裏的。”
老和尚回想了好一陣,這才說道:“怪不得我看你的棋路很熟悉……不對,其實第二局你就已經開始在變化我的棋路了,要不然我也不會一點兒都不能察覺……嗬嗬,好,好,好高明的後生……”
“不敢不敢……”徐易揚甚是謙虛的說道:“大師麵前,我怎敢擔此‘高明’二字,實在是投機取巧罷了,不過,我們來此,的確是有件要緊事想請教大師……”
哪曉得老和尚揮了揮手:“不管你來的目的是什麽,能破得了我的‘梅花三弄’之局,你想要做什麽,我攔不了你,破不了,我也幫不了你……”
蘇珊在一旁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你這丫頭……”老和尚笑著搖頭:“這不是我說的,是佛祖的意思。”
“我信你才怪……”蘇珊更是有些得意的低笑出聲。
老和尚說罷,卻一邊重新擺放旗子,一邊說道:“這一局‘梅花三弄’,並非是出自我的手裏,我也試著用好些棋路去破解,但得出來的結果絕不相同……你萬萬不可用我的剛剛的棋路來破此殘局……”
老和尚擺好“梅花三弄”的殘局,卻又站起身來說道:“我在寺裏麵備下齋飯,小哥兒你若破了此局,可到寺裏麵用些齋飯,在客房歇息一晚,明天去見元光禪師,月上中天之際如還未能破解此局,也就隻好請諸位乘興而回……”
老和尚這是說得明白了,月上中天之前,徐易揚要是破解得了這“梅花三弄”的象棋殘局,不僅有飯吃可以住寺裏的客房,明天還能見到元光禪師,若是不能破局,怕就得連夜滾蛋了。
徐易揚心裏還在盤算,老和尚卻嗬嗬一笑,就此要離開。
徐易揚忍不住衝著老和尚的背影叫道:“大師,還沒請教你的法號呢?”
老和尚哈哈大笑,但卻不答,隻是一邊走還甩了三手臂,甩完手臂,老和尚的背影和笑聲直接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
“大師……”徐易揚再次大叫。
蘇珊卻搖了搖頭:“人都走了呢……”
葉憶歡卻微微皺眉看著徐易昂:“這個‘梅花三弄’的殘局你當真能破?”
徐易揚隻得搖頭苦笑:“不能用大師的棋路,我哪有把握?你說這位大師也真是,這是象棋,又不是圍棋,還弄什麽‘梅花三弄’……”
說道這兒,徐易揚突然轉頭看著蘇珊:“這位大師是你什麽人?”
蘇珊微微一愣,但隨即答道:“他啊,隻不過是我一個熟人,這裏的一個‘都管’而已。”
葉憶歡對寺廟道觀的執事體係不懂,忍不住好奇不已:“‘都管’什麽都管?是不是什麽都歸他管?”
隻是此話一出,徐易揚忍不住嘿嘿的一樂:“雖然意思是這個意思,但其實不完全對,寺廟裏麵,除了方丈、常住執事、監院以下、還有‘三都五主十八頭’,客寮庫賬經典堂號等執事……”
“‘三都’是:都管、都講、都廚,‘五主’是:堂主、殿主、經主、化主、靜主;‘十八頭’是:庫頭、莊頭、堂頭、鍾頭、鼓頭、門頭、茶頭、水頭、火頭、飯頭、菜頭、倉頭、磨頭、碾頭、園頭、圊頭、槽頭、淨頭等等等……”
“當然了,像這個廟裏,和尚肯定沒那麽多,所以大家夥兒要按規矩分派職務,肯定就會從上往下分攤……嗬嗬,也就是說……”
本來,徐易揚還想告訴葉憶歡,這樣一個小小的寺廟,看樣子都沒幾個和尚,所以所謂的“三都五主十八頭”肯定是湊不齊,所以論資排輩肯定都是從最高的方丈、執事、監院等等最有權力的職務往下排。
要是這座廟裏還沒十個和尚的話,剛剛這老和尚雖然是都管,恐怕當真也慘得很——怕是“三都”之下什麽事兒人兒都得歸他管,弄不好田間地頭掏糞種菜都是他的活兒。
隻是徐易揚這話還沒說出來,蘇珊頓時嗔道:“有你這麽說人家的麽……”
葉憶歡總算是弄明白了“都管”的意思,更預料到徐易揚想要說的是什麽,當下忍不住抿嘴一樂,但隨即卻看著棋盤上的“梅花三弄”殘局說道:“你還是想辦法趕緊破解這個棋局吧,待會兒天都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