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還得繼續（1）

  沒想到的是，楊婆勉力一笑：“五殘大師也不必自責，我自己都沒注意，又怎麽能責怪大師？”


  喘了一口氣，楊婆又接著說道：“事已至此，我也別無所求，我跟老頭子膝下無後，就算是徒弟也沒收幾個，眼下，也就隻有青青這丫頭跟在了我們老兩口身邊，五殘大師，算我老婆子最後求你一件事……”


  老殘有些木然的看著楊婆：“你說……”


  楊婆再喘了口氣：“青青這丫頭拜我為師，又為我們老兩口送終，她這算是盡了一份孝心，可惜我卻沒傳給她多少技藝，我想五殘大師能夠答應我，帶我授徒……”


  “師傅……”一直都惶惑不已的葉青青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楊婆這已經是在交代後事了。


  葉青青是私生女，這在葉青青的老家並非什麽秘密，其結果就是葉青青自小受盡別人的白眼和欺淩，好不容易母親肖歡樂離世，葉青青可以從老家那個傷心地解脫出來，不想碰上楊婆這個師傅，別看楊婆平時在外人麵前對葉青青動輒大聲嗬斥，但實際上楊婆對她，真的比對親閨女還親。


  但現在，楊婆又要走了。


  老殘盯著楊婆看了好一陣，這才搖頭說道：“你自己家的事情，自己的徒弟，我可沒法管，還是想辦法出去再說吧。”


  楊婆搖了搖頭：“不成了不成了……就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老頭子……我帶不走老頭子，你們也帶不走我，還有……”


  說到這裏，牛吼之聲驀然打斷楊婆，吼聲震耳，估摸著三腳蟾離這裏已經不足百米，能不好說話之間就到了。


  “五殘大師，這是我最後一個心願，答應我……”三腳蟾的吼聲一斷，楊婆立刻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說道：“事不宜遲，你帶著他們現在就走，我在這裏破陣……”


  徐易揚的鼻子一酸，低吼道：“大不了就跟它拚了，破陣不破陣的又有什麽打緊？”


  楊婆微微抬頭，第一次衝著徐易揚笑了笑，很溫和的說道：“進了道門，死，不見得就是羽化成仙歸升極樂，但也並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小子，你的路還很長，別動不動就一股子義氣……”


  徐易揚再次低吼：“跟我們一起走……”


  楊婆歎氣，但卻依舊再笑，笑得更加溫和：“從地巫教出來之後，我這一輩子才算是真正的活過來了，讓我在這裏做一件我認為最值得的事情，比讓我苟延殘喘更讓我高興，你別勸我也別阻攔我了，地巫教的人，馬上也回趕到這裏……”


  楊婆這話不僅隻是跟徐易揚說的，而且也是跟老殘、賢明道長、葉青青說的。


  說完，楊婆奮力抱起楊公，緩緩走到石台邊上，將楊公的屍體放到石台上，一邊幫楊公整理衣物，一邊說道：“走吧，他們都來了……”


  “他們”，楊婆說的應該是三腳蟾以及地巫教的那些人。


  隻不過三腳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牛吼一聲，而地巫教那些人永遠隻會無聲無息的潛藏在陰暗裏麵。


  真正的危險，也就隻有地巫教的那些人。


  “楊婆，你……”老殘看著楊婆，就說了這三個字，最終一扭頭，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


  “楊婆……你保重……”賢明道長不曉得是在哭還是在說，幾十歲的人居然不停地抬起衣袖去擦眼睛。


  “師傅……”葉青青淚流滿麵，走到楊婆身後雙膝一曲，撲通一聲跪下。


  “記住你的使命，快走……”楊婆頭也沒回，隻是厲聲嗬斥。


  “楊婆……”徐易揚長長的歎了口氣，再也說不出來什麽。


  “小子，你慢著……”楊婆突然之間伸手，抓住那把鏽跡斑駁，已經看不出來是刀是劍的鐵片：“把這個帶走，最好是帶出去毀掉……”


  楊婆驀然這麽一說，徐易揚愣了愣：“這個……”


  “這是噬魄陣定陣法器，隻要把這法器帶出化仙坑去毀掉，我們老兩口的魂魄就能得到安息……”


  徐易揚深深地吸了口氣，伸出雙手接過鐵片：“楊婆，你放心，一有機會，我就直接化把它化掉……”


  “走吧……”楊婆轉身，揮了揮手，不再去看徐易揚跟葉青青兩人。


  隻是這一刻，楊婆的身子又佝僂了幾分，顯得更是蒼老、蒼涼。


  下了小山後，徐易揚一直都不說話，隻緊緊跟著老殘他們三個人，老殘也沒說什麽，隻是悶著腦袋一路急行。


  不過，距離三腳蟾的吼聲越來越遠，但不曉得老殘是心裏有了方向還是僅僅為了避開地巫教的人，反正一陣疾行之後，徐易揚也不曉得自己被老殘帶到了哪裏。


  所幸的是，老殘帶著幾個人終於進到了一個看起來並不大的岔洞，而賢明道長剛剛才走一段，便叫出聲來：“這是我走過的那個岔洞……”


  賢明道長剛剛說完這話，整個洞窟似乎搖晃了一下，但也就好像隻是幾個人眼睛突然花了一下而已，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異樣。


  偏偏一瞬之後，老殘轉過頭來，朝著不曉得什麽方向長長的歎了口氣，再過片刻，卻又轉頭跟葉青青說道：“跟你師傅磕個頭吧，她們走了……”


  葉青青淚如泉湧，一邊下跪卻一邊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雖然葉青青明明曉得這是自己在欺騙自己，但終究還是願意相信楊婆還在，她也沒怎麽樣。


  葉青青磕完頭，老殘歎了口氣把她拉了來，也沒格外勸她，隻說道：“接下來的路還得你自己走下去，別辜負你師父她一番心意。”


  這之後，幾個人再在這個岔洞裏麵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幸運的是既沒碰上地巫教的人也沒碰上洞裏的巨型邪物。


  估摸著地巫教的人是到別處去追殺曾瞎子等剩下的人，而那些邪物，要麽就是被地巫教的人幹掉，要麽就是在追著他們。


  隻沒想到的是，出了岔洞之後，幾個人卻站在了一道巨大的地下裂隙邊緣上。


  徐易揚“眼”尖，很快發現裂隙上有過索橋之類留下的痕跡。


  也就是說，一早之前，這道裂隙上應該是有索橋過到對麵的，但可能是年久失修，索橋最終腐朽掉落。


  老殘看了一陣，也發現這些痕跡，不過老殘卻轉過頭來問徐易揚：“過去還是走回頭路？”


  賢明道長卻使勁的回憶，先前那一段岔洞是自己走過的，可是自己一開始並沒走過這道裂隙，看來是過來的時候在什麽地方錯過了這洞裏的另一個岔洞。


  當然了，賢明道長這麽想，無非也是覺得該往回走——地巫教的人早已經失去自己這一幫人的行蹤，避開他們，找到來路，就可以很容易的走出化仙坑。


  至於進入化仙坑本來的目的，現在對賢明道長來說，基本上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