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交易
繼續搖晃酒杯,朦朧和清澈頓時絲絲縷縷的扭纏交織在一起,頃刻間水乳交融重又變成一片朦朧,隻不過朦朧更深而酒味更重,幾乎有些刺鼻,而後,酒液更加深重了些朦朧,就不再變化,酒味也就如此。
這似乎意味著人生之中的每一次“初相逢”都是如此的短暫,而且變幻無多。
徐易揚將已經見底的酒杯放回到桌子上,看著葉複還端著酒杯沒開始喝,徐易揚忍不住笑問:“怎麽?不合口味還是場合不對?”
葉複瞪了徐易揚一眼:“這是品酒!品的是胸懷、人生,你曉得不曉得但凡品酒,最講究的看、聞、品、悟,像你這樣端起酒杯一口囫圇吞了下去的喝法,哪裏是品酒,是牛飲,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笑彌勒終於噗的一口噴了出來。
老殘則在吧台後麵對葉複大加讚賞:“說得好,年輕人喝酒能喝到你這小娃兒的境界,老殘我的手藝算沒被埋沒,哼哼,你看那有些人喝酒,那也能叫喝酒?那根本就是在倒酒,浪費。”
後麵這半句說的當然是徐易揚跟笑彌勒兩個。
笑彌勒反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嗬嗬笑道:“我可不在‘有些人’之列,人生,嗬嗬……你該知道我的人生,個中滋味,我可是早已經品得夠了,現在啊,我這隻是在喝你做的迷魂湯……”
葉複笑了笑,淺淺的呷了一口這“人生若隻初相見”。
老殘調這“初戀”,應該是在烈酒之中加了果汁,初入口時酒味很淡,稍有絲絲甜味,入喉,酒味頓顯甘醇滑潤,沒有半點辣喉的感覺,十分順暢的就滑了下去。
當然了,這僅僅隻是葉複根據經驗的猜測——酒體裏麵的朦朧之物,應該就是果汁。
不過,這到底是那一種果汁,又是什麽樣的手法才能調出來這種效果,葉複就猜不出來了。
隻是這“人生若隻初相見”順著喉嚨到了肚子裏麵,葉複這才發覺它的厲害。
這“人生若隻初相見”一到肚子裏麵,頓時像是燃起了一團烈火,炙烤得胃部一陣刺痛,甚至連同喉嚨裏,嘴裏,到處都像是在被鋒銳的刀子亂劃一般,痛楚清晰凜然。
葉複頓時捧著肚子大叫了起來:“這酒……這酒……怎麽毒法……”
估摸著,要不是徐易揚在前麵說了這杯酒改叫“毒藥”,他也要把“毒藥”這兩個字叫出來。
但好的是,這種痛楚,僅僅隻不過維持了不到兩秒鍾,便消失怡盡,而痛痛楚之後,葉複的舌頭上,便是一片夾雜著絲絲苦澀的甜味,甜味分明,苦澀清晰,甜如蜂蜜,澀如青梅,餘味悠長,許久不逝。
“好酒……”過了半晌,葉複這才忍不住讚道。
這酒雖名為“人生之若初相見”,但笑彌勒也說了,這是給大老爺們兒喝的,如果是給女孩子喝,它的名字應該叫“初戀”。
葉複禁不住回味這酒,從平淡到甘醇,從痛楚到甜澀,到頭來,感覺最強烈的卻隻有疼痛,但最後留下來的卻又隻有淡淡的苦澀。
不過,葉複從沒聽徐易揚說過他本人這方麵的事情,從感覺上來看,徐易揚的感觸應該是更加深刻一些——這家夥的眼睛裏麵都蒙上了一層精亮的東西。
不曉得徐易揚是不是在想這杯酒到底該叫“人生若隻初相見”還是該叫它“初戀”。
服務生將三隻空杯收走,重又端著托盤去老殘那兒端了另外三杯酒過來,照例是跟葉複說了句:“這杯酒是徐少請的……”
笑彌勒笑嗬嗬的跟葉複說道:“徐少眼光獨到,點了這杯‘長歌’,你可算是有口福了。”
老殘在吧台裏麵說道:“小娃兒,我知道你有境界,這杯酒你要能說出個道道來,下次有機會我單獨請你喝一杯。”
葉複愣了愣:“下次有機會?”
徐易揚苦笑了一下:“喝完這杯酒,這夢幻酒吧就關張大吉。”
“關張大吉?”葉複吃驚不已:“這酒吧不開了?為什麽不開了?”
徐易揚苦笑不答,笑彌勒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老殘在吧台裏麵一邊收拾家夥一邊說道:“為什麽不開了?還不是因為你,哼哼,你不知道吧,給你一杯‘春天’,已經是破例了,讓你進來喝酒,更是已經破了規矩,要不是這個徐少……”
還不等老殘繼續說下去,笑彌勒嗬嗬幹笑兩聲:“老殘,你的話有點兒多了吧,要不,在給我們調一杯你最拿手的‘殘雪’或者‘霓虹’?”
笑彌勒一說,老殘頓時收了聲,自顧自的去收拾他的家夥事兒。
葉複卻不去管笑彌勒又或者老殘,直接問徐易揚:“這到底什麽回事?你跟我說說。”
徐易揚隻端起酒杯,細細觀賞裏麵的酒,不再理睬葉複。
笑彌勒倒是嗬嗬笑著跟葉複解釋:“葉少,徐少為了你們葉家,也算是披肝瀝膽耗盡心血,就說你們葉家這事兒吧,徐少現在做不來,做不了,所以到我們這兒來找人幫忙……”
葉複瞬間聽懂了笑彌勒的意思,當下轉頭看著徐易揚:“你們有交易?”
徐易揚隻的隔著酒杯答道:“這跟你沒關係。”
葉複頓時怒道:“我們葉家的事情什麽時候跟他們扯上了關係?”
徐易揚重重的放下酒杯:“我說了這跟你沒關係,是我跟他們之間的事情。”
葉複謔的站了起來,但很快又重重的坐了回去:“要多少錢,徐少你說,就算是我們葉家傾家蕩產也撐得住。”
“撐得住?”徐易揚冷冷的盯著葉複。
要說撐得住,葉複當然撐不住,而且是根本沒法子去撐——這跟錢沒半毛錢的關係。
“撐不住的話,就喝了這杯酒,然後該幹啥幹啥。”徐易揚重新端起酒杯,說道。
葉複愣愣的端起小號高腳酒杯,愣愣的看著徐易揚,很想說點兒什麽甚至是阻止徐易揚跟他們的“交易”,可是,他說不出來,更阻止不了,沒法阻止。
家裏一個不是自己老媽的女人成了自己的老媽,自己的老媽卻成了一個外人,若是不能及時把她們的魂魄還回來,到時候想換也換不回來了。
所以,葉複隻能冷冷的看著酒杯。
酒杯裏麵的酒酒汁金黃,如同融化的黃金液體,稍微有點兒透明,但不渾濁,端在手裏,稍稍湊到嘴邊,葉複立刻嗅到一股辛辣且濃烈的酒味,很衝,讓葉複瞬間差點兒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