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擦拭劍身的動作微微一頓，他看向門房，似乎有些詫異：“你也幫著他說話？”
“也？”門房琢磨著，笑了笑，“少爺，想必老爺也和您說過了吧。”
“這些話本來不應該是我一個仆人說的，但是老奴畢竟是看著少爺您長大的，有些話不得不說。”
門房挺直了腰，神色嚴肅：“雖然六皇子殿下的名聲並不是很好，但是少爺，他畢竟是皇子。掃了他的麵子，也是掃了皇家的麵子。”
“這些天，六皇子日日登門拜訪，早就在京中傳得人盡皆知，皇室眼線眾多，聖上也定然知曉。”
聽到這裏，雲昭才停下了擦劍的動作。他抬眸，認真地看著門房。
如門房所言，他是跟著雲老將軍出生入死的兄弟，後來受了傷才隻能退出戰場，在將軍府做個門房。
雖然表麵上身份低微，但實際上，卻在將軍府很有說話的地位。
“少爺，”門房眯了眯眼，“您覺得，這是什麽意思呢？”
雲昭順著他的話仔細思量，略有些不確定地道：“皇上，在默許他的行為？”
他，指的自然是天天來騷擾自己的沈渡。
門房撫了撫花白的胡子，重重地點了點頭：“老奴以為正是如此。皇宮中一直沒有消息出去，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上的態度。”
“或許，這個六皇子可能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不得寵愛。”
“可……”雲昭仍有些遲疑，“沈渡比起其他皇子來說，要遜色不少，皇上怎麽會縱容他搭到將軍府這條橋上？”
門房笑著搖了搖頭，微微歎息：“少爺，這便是帝王心術，製衡之道。”
雲昭不懂。
但他也大概知道了門房的意思，抿了抿唇道：“明天……他若再來，便請進來吧。”
“是，少爺。”門房笑起來。
雲昭轉身，隨意將劍插入了劍鞘之中。耀眼的陽光之下，少年眉宇軒昂，一雙眼沉如墨淵，卻意外地並不寒涼，反而透出幾分赤誠的天真來。
他回憶著那日宮宴上，輕搖折扇，拈花而笑的沈渡，不由步伐微滯。
片刻後，又恢複正常。
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徒有其表罷了。
……
翌日。
沈渡來的非常準時。
可這次稍微有些不同，他的手還沒落到將軍府的門上，厚重的大門已經吱一聲由裏打開。
門房伸出半邊身子，對著沈渡笑道：“殿下，我家少爺有請。”
沈渡幾乎可以說得上“受寵若驚”。
他沒料到怎麽一天之隔，雲昭就改變了態度，本來都做好在將軍府前長期敲門的打算了。
沈渡猶疑著往後退了退，抬頭往上看。
燦爛的陽光下，雲府兩個字熠熠生輝。
沒走錯啊。
門房見狀，忍住笑道：“殿下，您沒走錯，快些隨老奴去見少爺吧。”
一時摸不著頭腦的沈渡，隻能跟著門房而去。
踏進雲府的一刹那，沈渡心中頗有些欣慰，也不負他這麽多天的軟磨硬泡。
雲昭終於答應見他了。
雲府的裝飾都極為簡單，看慣了富麗堂皇的皇宮，乍看見這樣黑白分明的建築，沈渡也不由目露好奇，似遊山玩水般地走著。
走了一會兒，門房才停下來：“少爺就在前麵的院子裏練劍。”
沈渡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興奮地搖了搖扇麵，“那好，本皇子自己過去就行了。”
門房沒多說什麽，恭聲告退。
沈渡一人往那專門空出來給雲昭練武的院子邊去，走得近了，漸漸能聽見劍吟之聲。
穿過並不繁茂的小竹林，一道黑影乍然在視野中綻開。
少年身姿挺拔，手握長劍，不時變換著招式。風掠過他鬢角碎發，他旁若無人，而又一絲不苟地將劍招完成。
沈渡並不很懂武，隻覺得眼前的人十分好看。他下意識地放輕腳步，怕驚擾到正在收劍的雲昭。
從他到的那一刻，雲昭就已經知道了。他將長劍收起，調整好呼吸後，才睜眼，看向候在一旁的沈渡。
沈渡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手中折扇合上，嘴角翹起，朝著他露出了一個笑。
習武之人皆耳聰目明，雲昭能看清他的每一個小動作。
沈渡的睫毛長而濃密，仿佛撲閃的鴉羽。或許是天光溫柔，襯得他的人也柔和了幾分。那少年不過隨意一瞥，就輕易將周遭的春光壓過。
雲昭收回視線。
他不說話，沈渡也不好意思先開口，試探著地走近了幾步。
雲昭眉梢微動，卻沒阻止。
沈渡一看，有戲，連忙走得離雲昭更近了些。直到終於站在雲昭身前三步遠的地方。
身為主人家，雲昭想起了父親和門房的話，率先打破沉默：“你……找我？”
沈渡心想這不是廢話嗎？不找你難道這些天我是看上了你將軍府的門房大爺？
她忍住沒翻白眼的衝動，誠懇地點點頭。
雲昭接著問：“找我做什麽？”
他邊說，邊抬眸，想要仔細觀察少年回答這個問題時的神態。或許可以從中，推斷出這件事背後，是否有皇上的參與。
然而眼前的漂亮少年，隻是偏頭對他粲然一笑，猶如萬千春花盛開。
雲昭險些被這個笑晃花了眼，隻聽沈渡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道：“打架啊！”
雲昭：“……”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就為這個？”
沈渡聽他反問，似乎模樣比他更為不解，篤定地道：“就為這個。”
大概門房也不會想到，這個六皇子拋棄皇室尊嚴堅持不懈找自己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吧。
雲昭久違地感受到了無語的滋味。
他打量了沈渡一眼，認真地道：“你沒習過武，打不過我。”
雖然是實話，但是你就不能講的稍微委婉一點嗎？好歹小爺也是皇子啊喂！
沈渡心裏有些不滿，皺著眉固執地道：“可我就要和你打一場。”
他的眼裏微光淩淩：“聽說你是京城年青一代最強的人，沒人打得過你。”
“隻要贏了你，就再也不會有人罵我是廢物了。”這句話輕的幾乎不可聞。
雲昭的目光閃了閃。
他低聲難以察覺地歎息，“來吧。”
沈渡一下子又恢複神采，將折扇一丟，像模像樣地朝著雲昭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