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魏南災民
虎子勸住了小喜繼續狂塞點心的舉動,柳若兒在旁邊看著小喜那張小臉苦哈哈的表情,一副受了委屈沒地方吐露,隻能自己憋在心裏的可憐樣,暗中忍不住搖搖頭。
“小丫頭不愛吃飯,也不是什麽大事,何必要和她置氣?”北堂遠看著小喜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中不忍,側過頭,負載柳若兒耳邊輕聲問。
柳若兒從盤子裏拿過小喜啃了一半的芝麻糕,塞進嘴裏,慢慢嚼著,聞言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一抹不滿的情緒漾開,“小家夥之前跟我吃糠咽菜,也不見浪費過一顆米,如今日子好過,便挑三揀四,你去尋常人家瞧瞧,有幾個人家能頓頓吃肉?你再看看小喜,排骨稍微柴了一些,五花肉稍微肥了一些,就往桌上丟,要是再不好好教管,她隻會更加肆無忌憚浪費糧食。”
北堂遠家教嚴厲,尤其是母親從小就教育他不可浪費一粒米,隻是小喜年紀太小,又吃了太多的苦,他將小丫頭視為自己親妹妹,又不舍得責罵嗬斥,便想隨了小丫頭,況且他堂堂鎮國大將軍府,又不缺那兩個買米肉的銀子。
此刻聽見柳若兒義正言辭地說要把小丫頭壞習慣給改掉,這才想起母親曾經告訴自己米糧的可貴,尤其是災荒年間,一兩米放進一大鍋水,就能救下一家人的命。
災荒年間……
北堂遠麵色落寞,目光斜斜的往映客樓下看去,隻看見車水馬龍的玄武大街兩側,十來個蓬頭垢麵的乞丐,正捧著一個個豁了口的破碗,哀求著路人給幾個銅板。
柳若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餘光不經意掃到北堂遠擰緊的眉頭,不由順著他的目光往樓下望去,目光落在那一排乞丐之中,一個衣衫襤褸的孩童,滿臉汙垢,看不清長相,隻看見他身上的破衣爛衫的胸口,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同樣是黑黢黢的汙垢,看不出一點肌膚原有的膚色,但還是看清楚胸口幹瘦凸出的肋骨,小小年紀,隻剩下一雙幹淨明亮的大眼睛,隻是那眼中除了乞求食物銀錢的渴望,還有異樣的光亮在熠熠生輝。
“你瞧著那孩子如何?”柳若兒抬手指著,站在一群跪在街邊的乞丐中,唯一一個捧著破碗,朝來往乞討的孩子。
北堂遠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回過頭皺了皺眉,用目光詢問她此話何意。
“虎子有了明軒夫子的教授,平時也需要個機靈的書童研墨鋪紙,我看那孩子就挺機靈,最重要的是他懂得自尊自愛,即便淪落為乞丐,也不忘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輕易給別人跪下,”柳若兒似觀察樓下行乞的孩子,她喜歡那孩子眼中明亮的光,像是身處泥沼,仍然對未來有著無限期盼。
北堂遠沉吟片刻,忽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那孩子也挺可憐的。”
柳若兒心說小小年紀便淪落行乞,自然可憐,可是她目光一抬,卻窺見北堂遠眼中似有憐憫,還有一抹說不清楚的深沉。
“你這話何意?”柳若兒猜測他話中並不如自己猜測的那般簡單,便奇怪問道。
北堂遠目光四下看看,抬手拉過她,頗為神秘的在她耳邊歎了口氣,語氣怪異,似有若無夾雜著一絲哀傷,“那孩子,是從魏南逃來的災民。”
即便像柳若兒這種對本朝疆域所知甚少的婦人,卻也從街邊的販夫,家中親眷,閨中密友口中得知魏南的繁華。
魏南臨海,隔海相望便是本朝附屬諸島,再遠一些就是長著紅頭發藍眼睛的赤發國,這些盛產各色珠玉,尤其是一種深藏在海底的巨龜龜甲,仔細打磨,精心雕刻以後,就會呈現出白玉一樣溫潤的質地,龜甲中還會有各式的紋路,似遊龍似鳳翔,精明的商人便起各式各樣的吉祥如意的名字,討一個好彩頭,渡海而來,高價販賣給本朝的富戶豪門。
至於赤發國,以及更遠的番邦,也會用各自的盛產之物,渡海而來,販賣給本朝商賈官,最後再將來時的船舶裝滿茶葉瓷器等等,再出海歸國。
如此一來,各國互通有無,而魏南作為交易的終點站,經濟比其他郡城都要繁華很多,魏南本地特產的魏米,更是以色澤淺藍,圓潤如珠,粒粒分明而著稱,據說魏米隻拱帝都官員,地方富戶,以及官府饋贈給友國的回禮,平常百姓絕對買不起這一兩二十四兩銀子的魏米,所以尋常米鋪根本見不著魏米的蹤跡。
“魏南一半的百姓種植魏米,一半的百姓靠渡口搬運,為大戶充當勞力為生,如今魏南大旱,秧苗都沒法種下去,導致米價上漲迅猛,這些靠種植魏米的米農便沒了活命的營生,想要轉行跑碼頭,卻沒人要了,沒法子,一家幾口隻好北上,想要來帝都謀個過命的法子,你看那孩子的頭頂上插著一根草標,看來是走投無路了,家裏的大人想要把孩子賣掉,換個活路,”北堂遠有些無奈地惆悵道。
柳若兒卻聽的心驚,“帝都這幾日確實多了不少的乞丐,我起初還以為是全城的乞丐聚在一起開大會,卻沒想到是湧入的魏南災民,魏南可是出了名的富饒之地,如今卻也鬧了旱災,怕是還會有不少的災民湧入,說來也怪,帝都中竟沒人發現異樣,更不曾聽聞魏南大旱,倒是你是如何知曉的?”
柳若兒將目光落在樓下行乞的孩童頭上,亂蓬蓬的雞窩頭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頭頂那半寸藏在頭發裏的狗尾巴草,目光收回,又投向旁邊的北堂遠身上。
“今日君上密召右相,柱國和我,談及此事,說是半年前在魏南發現元賊的鷹騎,鷹騎是元賊秘密訓練的鐵騎,暗衛曾報,鷹騎隻有十八名,可是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十八般武藝,沒有不精通的,更有甚者能身懷絕技,尋常人更本難窺其蹤跡,”北堂遠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揚聲叫來小廝,從懷裏掏出一定銀錠子,附耳囑咐幾句,又拿了些碎銀子丟給他,算是給他跑腿的打賞。
“你看中了那孩子?”柳若兒揚揚眉。
北堂遠低頭喝茶,沒有接話,而且繼續方才說的,“鷹騎出現在魏南,且元賊近日異動頻繁,虎嘯營中的細作遲遲未能揪出來,隻怕不是一件好事。”
“新帝擔心魏南大旱,朝中波譎雲詭,元賊會趁亂伺機而動?”柳若兒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