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君子好逑
親眼見過柳家兩人之死，回想起往日被柳家二叔欺負的慘狀在腦海裏走馬燈似的播放，家徒四壁，寒風凜冽，柳家二嬸在門口罵聲不絕於耳，病中的父親，起的滿臉漲紅，顫顫巍巍指著門外囂張的大嬸，卻一口血噴出來，一命嗚呼。
虎子至今仍然對柳大山心有餘悸，他曾經差點死在他手裏，僅僅是餓得受不了，偷了他家地裏的一顆紅薯，還沒擦幹泥巴，就被他逮著，要不是被鄉親們看見，救下來，他早就死了。
往事種種，叫虎子又氣又恨，最終壓倒了虎子脆弱的神經，以至於噩夢連連了數夜。
柳若兒心疼地摸了摸虎子憔悴的小臉，轉頭目送大夫出門，回過頭正好撞進虎子清澈的眸中，她微微一笑，安慰道：“虎子，乖乖地吃了藥，晚上就不會做噩夢了。”
虎子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這已經是他失眠的第四個夜晚了，這幾天他隻要一睡覺，就會夢見柳氏父子死時滿臉的憤怒，害怕，憎恨，所有的情緒交雜重疊，最後變成惡毒扭曲的臉，渾身鮮血，衣衫襤褸，伸長雙臂，朝他一步一步逼來。
往往最後讓他逃離這樣恐怖夢境的，都是虎子自己尖利的慘叫聲，他把自己嚇醒了，顫巍巍地抓著被子，渾身被傾盆大雨淋透似的，無奈之下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換一身幹爽的衣服，縮進被窩裏，瞪大眼睛到天亮。
虎子原本打算一直瞞著所有人，直到北堂遠教他新式功法時，發現他耷拉著腦袋，精神不振，並且一連好幾日，都是這種情況，才終於逼的虎子說出實情。
柳若兒想要責怪幾句，卻見虎子滿臉倦意，剛合上眼睛沒幾秒，又突然驚恐地睜大，緊抓著她衣角的小手顫顫巍巍，她忙摟緊了幾分，低頭用自己的額頭碰觸虎子的額頭，觸感濕冷一片，她擔憂的心又揪緊了幾分，趕忙輕聲哄他，“你睡吧，姐姐守著你，魑魅魍魎，都不敢靠近你。”
虎子死死地咬著牙，用力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猶豫，但是最後還是聽話的閉眼睡去。
“小喜，你也趕緊去睡覺，明天還要去上學呢！”柳若兒扭頭看見乖乖坐在小椅子上的小喜，小丫頭繃緊了一張小臉，神情別提多麽嚴肅了。
“姐姐，虎子今晚真的能睡好覺嗎？”小喜緊鎖眉頭，滿臉擔憂。
“姐姐在這裏陪著他，虎子一定能好好睡一覺，你也趕緊去睡覺，要是明天上學遲到了，嬤嬤要罰板子喲，”柳若兒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看著她。
小喜遲疑地走過來，低頭看了一下睡的不踏實的虎子，小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轉身往門外走去。
北堂遠送走大夫折了回來，正好看見柳若兒目光溫柔地，低頭看著虎子，感覺到有人走進來，又抬頭往門口望去，正好看見北堂遠朝自己比了個手勢，她小心翼翼地把虎子的腦袋放在柔軟的枕頭上，輕手輕腳的朝他走去。
“咱們出去說，”柳若兒半捂著嘴，輕聲說道。
北堂遠點點頭，跟著柳若兒出門去，擔心夜晚風急，又體貼地輕聲合上房門。
“若兒，大夫臨走時讓我告訴你，虎子可能是衝了煞氣，讓你有時間準備一些紙錢香火，有時間去十字路口燒一燒，去去晦氣，”北堂遠思索了一下，他雖然看不上謝這些怪力亂神知說，但又覺得既然大夫都這麽說了，還是有備無患一下的好。
柳若兒作為一個杜絕封建迷信的大好青年，自然也對大夫的這番勸解毫不在意，她可不信什麽妖魔鬼怪，虎子隻是受了驚嚇，需要的是優質的睡眠，以及平靜的心態，其他的都是無稽之談。
“子曰怪力亂神，不可信。”
北堂遠被柳若兒一句話堵的沒話說，他本來也隻是轉述大夫的建議，既然柳若兒也不信這些鬼鬼怪怪的事情，他也是淡淡一笑，將這個話題終結。
柳若兒陪了虎子一夜，虎子好像潛意識裏知道姐姐在身邊，竟然難得的一夜無夢，睡到大天亮。
柳若兒一臉困意，迷迷糊糊吃過早飯，準備去開門做生意，旁邊的北堂遠忙攔住她，好說歹說一番，才勸的她去睡覺。
柳若兒打著哈欠，睡眼朦朧，恍惚間看見虎子站在幾步外，她忙指著虎子，提醒他吃藥，說完，哈欠連連，小喜忙扶著她回房睡覺。
“東家看來真的是困的不行，把唐葛認作了虎子，”杜子文看了一眼對麵才來沒多久的跑堂夥計，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到虎子身前。
“廚房早就熬好了藥，這會兒也該亮了，你去練功之前，記得把藥喝了。”
虎子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他內疚的目送姐姐上樓，聞言，收回目光，看向杜子文，麵色遲疑，語氣略微有些討好，“杜大哥，我今天好多了，能不能不喝藥啊？”
想起苦哈哈的藥味，虎子嘴裏沒來由泛起了苦澀的味道，他砸吧了兩下，內心十分抗拒喝藥。
“知道你怕苦，你姐早就讓大夫開了甘草，你喝完了吃兩片，立馬就不苦了，”杜子文笑嗬嗬拍了怕虎子腦袋。
虎子認命地點點頭，跟著杜子文往廚房走去。
柳氏店鋪的貨色齊全又豐富，一上午杜子文和新請的幾個夥計忙的腳不沾地，一直等到晌午，店裏的客人才漸漸離開。
杜子文端起桌上的涼茶，仰頭灌了滿滿一大杯，此時他饑腸轆轆，正琢磨著午飯去哪裏吃，就聽見柳若兒在後院揚聲招呼吃飯，他留下一個夥計看店，其他人魚貫而入，往後院而去。
“哇，午飯好豐富，”小喜上午的女工課剛剛結束，一下了就衝回了家，抬腳進入後院，就看見柳若兒在後院的空地上擺了一個大八仙桌，桌上擺滿了五花八門，各種菜式，她目光掃了一下，躍躍欲試，激動道。
“小饞貓，洗手吃飯，”柳若兒濕漉漉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小喜白嫩的臉蛋，笑意盈盈催促道。
柳若兒的手藝精湛，為了做好這頓飯，她特意去淘寶商城，用收集的一些古代瓷器，換了各色的調味品，所以眼前這一桌飯菜，可謂是色香味俱全，一桌人吃的不亦樂乎。
“這頓飯，主要是感謝各位一路來的幫助，也是為了慶祝我們大仇得報，”柳若兒滿臉感激，執起酒杯，起身朝北堂遠等人敬了敬，仰頭一飲而盡，複倒了一杯，麵色忽然凝重，彎腰倒在腳邊。
這一杯，她是敬可憐的柳家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