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複仇

  巫女不和芸姚說話了，和芸姚說話完全是跌份。還是張女通情達理，有求必應，於是盤婦開口就是要四匹純色馬。


  芸姚一聽對方開口就要四匹純色馬，心想自己這條小命值這麽多錢麽？芸姚隻是小小男爵，按照西周的財富榜單來說，男爵還真不一定值四匹純色馬，更不要說青銅禮器，象牙，黃金麵具等等東西了。


  芸姚聽盤婦需要的後三樣東西倒吸一口冷氣，這也太不要臉了，完全把張女當成冤大頭啊，薅羊毛也不是這麽薅的。


  “我現在就去準備。”張女是二話不說，似乎沒覺得這些東西比芸姚更珍貴。


  “我反對。”芸姚再也忍不住了：“根本沒有必要做法，我是從來不相信占卜算卦之說的。我乃周人，周人之精神就是自強不息，絕非聽天由命。張女，你雖然是殷商遺民，封地在宋國，但也受周禮之約，如何能如此鋪張浪費，耗費財務？你可知道你這些錢財可以讓多少人吃飽肚子麽？如今你卻為了莫須有之事，耗費錢財妄圖驅邪避禍。我倒是要問問，若是上天真的有靈，你們張家為何還會遭遇如此悲劇？是你們不夠敬天，還是你們占卜耗費的錢財太少，還是說上天就是要作弄你們？”此時穿越者已經怒發衝冠。


  張女目瞪口呆，麵對芸姚的突然爆發，她被問得無話可說。是啊，如果鋪張浪費的祭祀真的有效，那麽老天爺應該保佑張家才對，為何會讓他們張家蒙受如此慘劇？是老天不靈光？還是自己張家的身價不值得老天爺出馬？還是老天爺明知故犯，故意和張家過不去？


  反推一下就可以知道，封建迷信根本不能保佑他們。


  兩位巫女瞪大眼睛，有些許驚恐，也是被芸姚嚇了一跳，畢竟渡娘才十二歲竟然說出這麽一番大道理來，何止振聾發聵，簡直就是妖孽轉世。


  若是被別人聽去，肯定會讚美渡娘不愧是魯國國人，覺悟就是高。


  “你們兩個妖言惑眾，若你們是我采邑之人，我定要罰你們勞動改造不可。”芸姚惡狠狠地說道：“若是再不悔改，我就上告國君，定要判你們一個造言之刑。”


  “朱女息怒，你若是不願做法，那就不做好了。”張女說道，她也有些動搖了，之前因為傷心沉迷占卜不可自拔，但聽芸姚一席話，卻讓她有了不同的認識。


  殷商在前，張家在後，都說明求神問卦這種事情根本不靠譜。隻是如果沒有占卜，一個人又如何能在世上獲得有安全感？

  “雖不作法，但不可大意，朱女難道你就不害怕那條大蛇麽？”張女問道。


  “蛇隻是蛇，她們說大蛇是凶，我認為大蛇是吉，你又為什麽偏偏信她們而不信我？”芸姚心想如果當初不是自己，而是換做了這兩個巫女，就算把張女救出來，她們也不會人工呼吸，也不會心髒按壓，隻怕也救不了人。


  “因為她們是巫女。”滿臉驚異的張女表示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麽，人家專門算命，自然聽她們的。


  “嗬嗬，巫女？當年商紂王求神問卜，殺百年老龜，祭千人頭顱，請女祝無數，最後還不是自焚於摘星樓？你看這兩個巫女難道比商紂王的祭司強麽？”


  張女搖頭，呆若木雞地說道：“難道這天下真的沒有上天保佑我們？”


  “難道上天保佑我們，我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窮奢極侈，好逸惡勞，遊手好閑了？隻怕商紂王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最後他亡國了。”芸姚看向張女，簡直是要改造對方的內心。


  張女繼續搖頭，顯然是受到了劇烈的衝擊，整個人都不好了，需要重建三觀。


  而那兩個巫女聽了芸姚擲地有聲的發言之後竟然啪嗒跪在了芸姚麵前，這可把穿越者嚇了一跳。


  難道自己王霸之氣側漏了？怎麽自己反對占卜，巫女還給她下跪了？自己砸了她們的飯碗，難道砸對了？


  兩個巫女都比朱女年長，此時表情完全變了，不再神棍而是滿臉淒苦，令人動容，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朱女在上，受我等一拜。”巫女誠心誠意地獻上敬意。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麽發展，倒是張女想到了什麽，一個激靈倒在地上，滿是見鬼般的驚恐神情：“是你們，是你們……”


  到底是什麽？芸姚已經被這詭異的發展繞暈了，這都是什麽鬼啊，誰能解釋為什麽每個人都有兩幅麵孔？


  “沒錯，我們正是向你們殷商遺民複仇的人。”盤婦態度大反轉，不再對張女卑躬屈膝，反而變橫眉冷對了。


  張女更是害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個健婦阿保立刻上去抱住主人，她也意識到巫女的身份：“你們是專門和我們這些殷商遺民作對的誅妲會？！”


  “沒錯，我們就是當年被紂王和妲己殘害過家人的複仇者。”雙眼噴火的盤婦冷冷地承認道：“潛入你的身邊就是為了毀掉你們張家。”


  芸姚表示這發展她沒想到：“你們要複仇，跪我幹什麽？”


  “因為朱女你的話令人佩服，所以我們寧願暴露身份也要向你表達尊重。”盤婦堅定地說道：“若宋人都能聽到這席話而反省，我們誅妲會也就不用再處心積慮謀劃害人之事了。”


  “所以你們確實是在騙張女大手大腳浪費自己的家財，以達到報複的目的？”芸姚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報複方式。


  “是，但聽朱女一席話，我們才知道自己的複仇也不是值得自豪的事情。”“我們雖然消耗了張女的財富，但並未傳達周人精神，無益於天下人。聽你一席話，頓令我等撥亂反正，才知複仇之淺薄，請再受我等一拜。”說著又是一個磕頭。


  “好了，好了，快起來。”芸姚可受不了這麽大的禮，不過現在可算知道張女確實是被她們忽悠了，她們也是故意讓張女破產，就是為了搞垮張家。


  不過這顯然是商朝的遺留問題，芸姚也不知道是支持張女還是支持這個誅妲會。


  “是你們害得我們張家家破人亡的？”張女想起哥哥一直都是在防著誅妲會，擔心他們會偷襲。


  巫女是很直率的，恨與愛都表達得很直接，就比如佩服芸姚，那就可以立刻下跪。對仇敵自然也不會加以顏色：“我們確實計劃扳倒張家，不過還沒有動手你們就內訌了，你們這些商人本性如此，不然商紂王和妲己也不會建炮烙、蠆盆，更不會砍腳觀髓、剖腹觀胎了。你們不要以為商紂王死了，妲己失蹤了，商人就可以高枕無憂，我們誅妲會就是專門對付張家這種惡貫滿盈的餘孽。”


  張女在阿保懷裏縮成一團，連阿保都嚇壞了，因為張家先祖確實是助紂為虐的商朝官員，不然家底也不會這麽豐厚，都是前朝就累積下來的，所以他們心虛，害怕麵對誅妲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