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阿卡胡拉保衛戰(八)
灰蔁迷境。
迪亞卡烏人往往這麽稱呼這片巨蔁林籠罩在霧氣中的景象,現在城防軍麵對的就是這完全不可見的一片灰蔁密林。
或者說巨蔁林,這才是巨蔁防線的主體部分,畢竟所有防禦工事以及堡壘就是依據巨蔁來構築的。
夜間戰鬥往往是雙方的滲透戰,當戰線完全展開後,有很多城防軍發現了這大片巨蔁林,令他們不由得心動。
那裏沒有多少城牆,沒有又大又高的要塞,也沒有那令人抓狂到靈魂中的火炮陣地,隻有一片空蕩蕩的迷霧和幾條隱藏在密林之中的小路。
幾支城防軍小隊在這裏徘徊了很久,他們正在考慮要不要從這裏通過。
“我想這裏再怎麽差也不會比炮彈糟糕了吧…”
幾個士兵謔笑著,聽起來很有道理,惹來了其他人的讚同。於是他們揮舞著手臂,率先端起弩槍走進了這處密林之中。
“可是諾恩長官說…”一個士兵有些遲疑,他顯得惴惴不安。
“去他的諾恩長官,現在第四團歸我指揮!”少校不高興了,大聲命令著:“前進,從這裏突破!”
“我不會讓我的弟兄白白死在那群混賬的石頭碉堡下,這太愚蠢了。”
隻要跨過幾個沼澤就可以了,不是什麽難事,少校如此篤定的想著。
“後麵的跟上啦!”
“幫個忙,保持警惕!”
“所有人!抓住你旁邊人的手,保持警惕,不要迷失方向!”
“讓壁壘先走!力所能及砍斷你身邊的藤蔓!”
熙熙攘攘的士兵保持著隊形,三輛法術壁壘率先碾過柔軟潮濕的鬆土。時不時噴出火焰來燒斷擋路的藤蔓障礙,而後續的士兵仍在跨過沼澤。
這一幕被迷霧中的雨林斥候盡收眼底。
“哼,他們來了。”
“沒關係,地雷早就埋好了。”
“……大酋長想的很周到,他們果然沒有攻擊巨蔁!”
“哈哈,他們才想不到。”
兩個擲矛手調侃著,悄悄踏回密林中,在這裏作戰又回歸了他們的老本行,沒什麽比密林環境更讓雨林士兵得心應手了。
這裏還有隱藏在片片沼澤之下,更恐怖的東西,雷區。
數以千計的源石地雷被部署在灰蔁迷境中,在這條沼澤密密麻麻,而兩邊龐大的迷霧巨蔁也是藏滿了蓄勢待發的投矛手。
不說他們是否能穿過致幻霧氣,就是這兩道天塹一般的封鎖手段,就已經讓大多數族人安心不少了,更何況刃葉村也在巨蔁林中來回巡遊警戒…
在其中一處巨蔁中,兩個非擲矛隊成員隱藏在這裏。
“唔嗯…為什麽薩克多斯要來打這個地方呢?”
“難道殺人是一種樂趣嗎…?”
桑丁歎了口氣:“我想不通,為了幾個奴隸,真的值得他們來這裏你死我活?”
他的神情憂傷,咬著手裏的板栗餅,感受甜滋滋的紅豆在口中融化的甜度。
經曆這場恐怖的戰爭讓他感覺十分不適,桑丁不解的想著,並驚歎自己現在居然沒有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
他隨後拿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盯著遠方薩克多斯縱隊的一舉一動。
帕斯瑪聞言表情輕蔑無比,端起了手中的勁弩:“哼,哪一座移動城市的輝煌不是建立在荒野居民的苦難之上的?”
“當年金土城的鑄造,死了多少荒野勞工,那群高貴大度的老爺給了他們那幾塊響錢,就能讓他們感恩戴德,並忘記死去的同僚,還有血的仇恨,好像就變成天經地義的好朋友了。”
“而過兩年,一場天災就能讓移動城市一改之前的嘴臉,遷移過後重新向荒野聚落收要糧食,不然就要兵戎相見。”
“饑荒啊,搶掠啊,任憑流浪的小孩餓死在道旁也不會有人去管。隻要移動城市裏的明燈能繼續閃爍在他們看來就足夠了!”
帕斯瑪冷若寒霜,轉而譏諷道:“換句話說,不把荒野的這群人徹底打癱…”
“它薩克多斯的王座坐的穩嗎?!”
“什麽販奴?!那都是借口!”
“你以為那些古蘭德,城防軍的貴族在乎這個?他們隻不過是在意這片土地上的資源,在意他們的統治力罷了,一群貪婪的豺狗永遠不會滿足!”
桑丁愣了愣,顫抖道:“真的是…這樣?”
空氣中留下了久久的沉默,半晌老兵沉悶的歎了口氣,拿出自己的煙夾抽了一口。
白色的栗煙味道很濃,桑丁蹙了蹙眉:“長官,會暴露的。”
“不會,有迷霧擋著呢。”帕斯瑪麵無表情,輕笑道。
“廝殺就是這片大地上的人亙古不變的本性。”他接著說,早已看淡的老兵波瀾不驚。
“每一座移動城市都不可能放任航線周邊有一個繁榮興盛的固定地區,這會威脅移動城市的統治力。”
“荒野上的人可能會聯合起來,逼迫移動城市做出讓步。而移動城市也會不斷壓榨航線上所有的地區,從那裏的居民身上,撈出能讓他們自由活在城市的東西,戰爭時有發生。”
“移動城市…這才不是什麽美好的地方,大陸上的希望之光。”
“它的每塊鐵皮都淌著汙濁肮髒的東西,還有荒野居民用屍骨堆積起來的血淚。”帕斯瑪憎惡道。
“倒不如那個沒有移動設施的時代,大家共同遷移,即使我們在天災下損失慘重,但總歸所有人團結一致…不像現在。”
帕斯瑪又抽了一口煙,吐了幾口眼圈飄蕩在空氣中難以彌散。
桑丁久久沉默,這可和他從小接受的,薩克多斯至上,移動城市至高的理念不同。
那裏不應該是庇護他們的風向標,溫暖的港灣嗎?
怎麽會如此充滿殺戮…充滿令人透不過氣的壓迫感,他神情沮喪,低低嘟噥著,似乎有些不滿。
帕斯瑪隨即偏頭瞥向桑丁,又問道:“嗬,小夥子,你以為我們是什麽人?”
桑丁愣了愣,苦惱起來。
對他自己的種族,瑞珀巴人?
對出生地,薩克多斯人?
還是…薩爾貢人?
桑丁咬著牙,心裏搖擺不定,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感覺到背後帕斯瑪的注視,淩厲的割在背上。
半晌,桑丁不確定的開口。
“薩爾貢人吧?”
這大概是最籠統的答案了,帕斯瑪嘎嘎笑了笑,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小子,記住了。”
“我們是裂土沙戈上的人,我們從大地上來,我們生而自由,死而平凡。”
“我們也是來自荒野上的人,所以我們也要幫助同為荒野而來的人,不是那群高高在上,住在移動城市裏自詡高人一等的家夥。”
“我不信神,也不信古月教,那些虛無縹緲的信仰在我看來不如大地上掙紮求生的人來的可貴,如果祂們真的有那種神力,那天災早就消失了。”
帕斯瑪幽幽說完,冷哼一聲,在桑丁複雜的表情中偏過頭,此時下方的城防軍也已經完全進入埋伏圈中。
無數擲矛手已經在巨蔁中準備完畢,在幾聲細微的微妙歎息中,源石地雷轟然爆炸了,帶著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沼澤。
嗖嗖嗖!
“雨林萬歲!!”
無數投矛帶著雨林的仇恨,射向了城防軍,灰蔁迷境中展開了屠殺…
“長官,700碼,無風,一輛法術壁壘!”
“很好,小子!”
砰——唏隆!
“長官,550碼,微風,兩輛法術壁壘。”
嗖——!轟轟!
一弦雙響,穿透了兩個法術壁壘!
“好了小子,他們炮兵的飽和打擊要來了,轉移到另一個巨蔁。”
“是的長官!”
……
巨蔁林中的戰鬥更顯艱難,吸入了致幻霧氣的城防軍很快變得瘋瘋癲癲,迷失在黑夜裏。
而排列緊密的源石地雷更是讓法術壁壘變得臃腫不堪,常常陷入沼澤中動彈不得,或者是被地雷炸癱履帶,進而成為爆炸投矛的活靶子。
擲矛隊在灰蔁迷境中的威力達到了極致,平均1個擲矛隊成員能狙殺8個城防軍士兵,這個數字還在不斷上升。
最為恐怖的就是帕斯瑪和桑丁的兩人小隊,這支狙擊手小隊的戰績達到了可怕的343人,再加上12輛法術壁壘,當之無愧的成為了雨林中最著名的狙擊手。
在夜晚的戰役過後,城防軍“清道夫”師在巨蔁中丟下了840具屍體,和幾十輛法術壁壘,因此許多城防軍驚恐的稱呼那片巨蔁林為“死亡之地”,在損失慘重後慌忙退卻。
隨著黎明升起,雙方的戰鬥基本偃息旗鼓,接近兩天的戰鬥大大影響了各自的情況,超負荷的戰場一片狼藉,城防軍也需要重整旗鼓。
在一片平靜中,攻防戰迎來了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