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隔閡
在這片叢林裏已經周旋三天了。
幸運沒能一直眷顧可莉莎，再一次從薩克多斯幾十米的高處跳下，她感覺到自己的右手似乎出了問題。
手腕隱隱的疼痛限製了她的戰鬥發揮，雖然用精妙的劍術和一些戰鬥技巧能略微抵消這種因素，還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史爾特爾也摔得不輕，同樣傷勢沉重，整個人有氣無力，兩人隻好互相扶持著向遠處逃去。
但是這隻是開始，由於兩人身上的傷勢，她們走的很慢，但後麵的追兵依舊緊跟不舍。
瞭望塔的鎖定讓她們無處遁形，盡管可莉莎已經盡量抓住了城市的偵查死角，但是也不可避免的縮小了她們的移動區域。
城防軍包圍了她們。
和一個月前她在那片雨林的境況相同，這又是一個絕境。
在幾次簡短的交鋒後，可莉莎也幾乎筋疲力盡，藏身地也越來越難維持，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城防軍發現，麵臨的就是無情的絞殺。
她不想死，至少現在還不想。
——她還要親手為家人報仇。
——她還要寫出美好的音樂。
——她還想去喂一次安琪拉。
——她還想再次回到利茲學院。
——她還要繼承瞭望塔的精神。
——她還有很多很多能做的事。
為了城市裏那些人，那些拚上全力掙紮，卻依然得不到結果的人，他們不應該是這個結局。
所以，她不能在這裏倒下。
可莉莎跌跌撞撞，踏過泥潭，身上的黑色長襪早已千瘡百孔沾滿汙泥。那雙跟隨她踏過千裏沃野的靴子也早已磨損嚴重，隻有手裏那把長劍仍舊閃爍著微光，仍舊像新的一樣。
“呼……呼.……”
她困難的吸了吸氣，扶住了身旁的一顆大樹。但全身肌肉緊繃，仍保持著最高級別的警惕。
隻要捂住耳朵。無視那些耳邊的慘叫；閉上眼睛，忽略眼中飄過的屍骸；堵住嘴巴，不讓自己崩潰的哭聲發出，封閉感官，觸摸不到血淋淋的傷口。
那麽她就能保持勇氣，去麵對新的苦難，抹去精神的疲憊，繼續在這條苦難之路上走下去，直到自己看到那道向往的光明。
史爾特爾……
每一次想起這個名字，她都會清楚的感到某種未知情感在噬咬心房，一點一點吞噬著她最脆弱的地方，令她痛不欲生。
並不是有什麽不滿，她也明白有時候一些事情不是誰能決定，誰想決定這麽簡單。
這都是命運弄人，就是這樣，明明誰都沒有惡意。大家都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可結果往往就是不如人意。
他們隻是太倒黴了。
瞭望塔隻是太倒黴了.……
隻是這樣而已……
但可莉莎還是無法釋然，她無法替家人去原諒史爾特爾，或者說她無法麵對自己的心結。
如果那個火焰巨人沒有出現！
如果史爾特爾這個人不存在！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城市不會發生如此多的壞事，她是不是就會呆在家裏？那個說好的生日是不是會很美滿？
瞭望塔是不是就不會毀滅！家人不會死掉，一切仍舊如往常一樣平靜？
可莉莎不禁做出這樣的假設，每每這樣在心底質問自己一遍。她就再也不能對史爾特爾保持平常心了，轉而生出一股控製不住的怨恨，雖然這種怨恨很無恥，甚至令她自己都唾棄。
這些她都沒有表現出來，可莉莎把這些情感深藏心底，但是現在和史爾特爾獨處的時間，她已經逐漸生出了不好的想法。
把這股無端的惡意拋出腦海，少女睜眼稍稍揉了揉眉心，繼續向前走著。
躬身小心翼翼的穿過一小片樹叢，躲開遠處火光的照映。
那些火光大概是這裏的獵人吧……
她如此想著，剛剛甩開一隊城防軍，這些人應該不會這麽快追上來。
但出於小心，她還是做了一些隱蔽的措施。
可莉莎疲憊的咬住一根藤條，確保自己不會發出聲音，迅速通過這個陰暗的灌木叢，隱晦的通過樹林間的縫隙向外觀望了一眼。
當那熟悉的機械弩出現在眼前時，她的瞳孔瞬間皺縮了不少。
又是城防軍！
城防軍的搜捕居然都已經蔓延到這裏了！
附近地覓獸的吼叫聲接連不斷，可莉莎當機立斷，連忙滾進旁邊的泥坑，任憑自己被汙泥完全籠蓋，以來掩蓋自己的氣味，死死將頭伏下。
“剛才是不是有什麽動靜？”一個士兵警惕的探了探頭。
“別犯神經了，那群暴徒肯定跑遠了。”另一個士兵不太耐煩的回道，隨即揮了揮手，“加快速度，一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
這支隊伍橫掃而過，用彎刀或者是弩箭胡亂的向周圍掃射一遍，而遠處的火光還在彌漫，有無數的士兵圍攏過來，向前有序進發。
他們張著火把，在這裏肆無忌憚的搜捕。可莉莎將身體往坭坑裏又縮了縮，濕滑難忍的汙泥浸入衣襟，無比冰涼，地覓獸的嚎叫在耳邊反複徘徊，頭上時不時飛過幾支危險的利箭。
她默默祈禱著不會有人發現這裏的異況，擔心地覓獸會發現自己，同時暗暗握緊了長劍。
直到身體已經僵硬，目光也有些渙散，險些在這冰冷的泥潭中蟄伏到失去意識，可莉莎才猛然意識到聲音已經遠去了。
昏昏沉沉的站起來，現在她可謂是一個徹底的泥貓了，徹底失去了所有貴族的風度，大概連荒野上的流浪者壯漢都比她現在的樣子要強上不少。
“.……你回來了？”
踏入一個隱蔽的凹穴，這個地洞是可莉莎偶然發現的，四周的巨木和低凹下去的岩壁完美的擋住了視野，入口是一個幾乎呈現60度的坡角。
裏麵生著一堆篝火，史爾特爾跨坐在一塊岩石上，腿上染血的繃帶有點顯眼。她的臉上略顯蒼白，不過仍舊不掩英氣。
那把烈焰魔劍仍然漂浮在她的身周，劍上正炙烤著一隻雞獸，有烤肉的香味傳了過來。
可莉莎知道，那把劍散發出的高溫可以熔化幾乎所有物質，當它在空中揮舞時如同一隻盤旋火龍，就算是製造出一片火焰死地也毫不費力，她曾經險些被這把劍奪去生命。
“嘖，怎麽這樣狼狽？”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全身泥濘，史爾特爾的眼神閃了閃，嘴角微翹，“有什麽辦法逃出去嗎？”
沒有回應。
史爾特爾感覺古怪，蹙眉抬頭，隻見可莉莎沉寂在原地，用沒有見過的眼神看著自己，那對琥珀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隱約感到不太對，敏感的察覺到了一股敵意，但自己做了什麽惹她不高興的事情了？
莫名其妙。
史爾特爾小姐心下不虞，長刃反轉，把那隻雞獸徹底烤熟了，澄黃色的肉花在那裏散發著香氣，嗶哩啪啦的冒著油。
她偏過頭，切下了一小塊肉，紅唇輕啟，優雅的吞了下去。
咕嚕…史爾特爾的舌尖在顫抖，她臉頰微抖，鬱悶的嘀咕了一句。
“不好吃。”
“你站在那裏做什麽？”史爾特爾似笑非笑的看向可莉莎，這隻熟透的雞獸仿佛也在誘惑她。
半晌，緊繃的氣氛才鬆弛下來，死死盯著史爾特爾的視線才消散，可莉莎的眼神陡然垂下。
“沒什麽…”
“隻是我們很快就會被發現了。”
史爾特爾頓了頓，手心一緊，將聲音冷漠的從喉嚨中擠出來：“隻要殺出去就可以了。”
可莉莎搖頭，側身靠在岩壁上，將長劍甩搭在肩上：“你知道做不到的。”
又是一陣沉默，似乎兩個人已經把話題徹底拐入了死胡同，恰巧她們還都不是會打開話題的那種人。
可莉莎口吻嘲弄：
“如果你辦不到，你還打算用那個嗎？”
“不管不顧的用出來，碾碎附近的所有東西？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害了那麽多人！”
史爾特爾微怔，不解道：“你說什麽？”
“我害了什麽人？”
“你自己知道！”她賭氣的說著，將長劍狠狠斬向附近的岩壁。
鏘！
一塊山石掉落下來，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很微妙的，那股敵意再度回來了，帶著隱隱的嘲諷。
這樣的質問令史爾特爾感到不悅，這樣的行為更是讓她摸不到頭腦。她站起身，注視著這個賭氣的菲林，淩人的氣勢再度回來了。
“如果你要發瘋，也要等我們出去之後再說。”
“現在最好收斂起來，不然我可不會管你！”
胸膛劇烈起伏，可莉莎微微攥起拳頭，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她不想去恨誰。
她隻是想要一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