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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卑微的人

  大陸通用時,5月8日,5:41P·M·天氣/陰雨

  薩爾貢領土,移動城市薩克多斯,東城區馬倫斯港口。


  忙碌的商人們正在指揮工人卸下貨物,暫時囤積在碼頭的臨時倉庫中,再由載具運向城市中心的轉運中心,這是一年之中港口最為緊張的幾天——進貨日。


  不遠處的碼頭廣場,幾個奴隸販子在高呼著響亮的口號,宣傳的傳單灑了遍地。


  “嘿,健康的奴隸!健康的阿達克利斯奴隸!”


  瑟瑟發抖的女人和男人被整齊的捆在一起,擺在貨架上任人選購,孩子則待遇稍好一點,關在籠子裏。


  他們身上都穿著麻衣粗布製服,要比起他們本來的衣服或許要好得多,不過肯定不是出於大發慈悲,而是這樣能賣的更好罷了。


  時不時有幾個人會上前瞅兩眼,評論一番然後翩然離去,讓販奴者翻上幾個白眼,暗罵一聲光看不買的窮鬼。


  “嘿,來看看吧,阿達克利斯人的力量,他們可以一個人做三個薩弗拉人幹的工作!”販奴者仍然不知疲憊的呼喝著。


  “你們的奴隸怎麽賣?”


  終於有一個穿著體麵的薩弗拉男子上前,向懶散歪在座位上的人谘詢道。


  “健壯的男人3000第納爾,或者500龍門幣。”


  “孩子和女人價格一樣,1000第納爾…或者150龍門幣。”


  販奴者轉了轉眼睛,狡詐的補充道:“先說好哼?我們可不收當地的薩克幣!”


  “能便宜嗎…?”想了一會兒,男子皺了皺眉。


  倚靠在沙發上的販奴人聞言流露出一口尖刨牙,嘎嘎笑了幾聲。起身隨手扭過一個男人,掰開了他的牙關,語氣高亢:“你看看他的這牙口,一看就是上品貨。”


  “先生你還這麽討價還價,不太好吧?”


  聽出他拒不還價的意思,男人冷哼一聲,不做聲的甩出一遝藍色的鈔票,低聲略嘲:“我真的愛死你們這些小奸商了。”


  “給我來三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


  “啊,感謝惠顧。”販奴人笑眯眯的攥起鈔票揣進兜裏,點頭哈腰的很是恭敬,用眼神示意了旁邊兩三個獵手。


  很快,四個阿達克利斯整齊的跪在他們麵前,販奴者耐心解釋道:“為了防止奴隸造反,他們身上都被植入了活性炸彈,遙控器在這裏。”


  他把一個小玩意兒扔給男人,略帶興奮:“隻要輕輕一按,你就能欣賞到幾個無助的奴隸被炸成碎末,好好享受吧,尊敬的顧客。”


  “如果你想要發泄專用的奴隸,我們這裏可也有對應的人選…”販奴者微微湊上前來,低聲在男人旁邊誘惑道。


  “抱歉,我可不像你們,沒那麽變態的癖好。”男人臉色變了變,有些作嘔的說道。


  男人遠去,販奴者數了數整摞的鈔票,不屑的笑了笑,繼續喊著不知道說了多少年的話,似乎和這個古老的國家一樣久遠。


  “嘿,來看看吧!強壯的奴隸!”


  ……


  兩三個薩弗拉氣喘籲籲的坐在牆角,用已經烏黑不堪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薩克多斯四等斐舍。”他們的胸前的牌子上如此寫著,誇張的是,還特地用了鍍層的銅強調了字體,顯得不倫不類。


  “啊啊,今天幾個班?”老工人有意無意的朝附近的同夥搭起話茬,甩了甩身上的臭汗。


  似乎不想和這個老臭漢說話,幾個工人咬著便捷的幹糧,全都默不作聲的走開了,讓老工人自討沒趣的打了個喏。


  班指的就是接了多少個活,一般來說,工人都隻幹自己職責之內的那份工作,為自己所屬的公司盡職盡責就夠了,當然隻限定在名義上。


  沒有工人會不去再找份能攢錢的工作,僅僅做本職工作,生活會極其拮據,因此常常接下私活,也就是班。


  雖然法律條文沒有明確規定,不過幾乎每個公司都會嚴懲這種三心二意的行為。


  “熱洛內,古蘭德、還有喀格的。”


  令人意外的,身邊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工人冷漠的回答了老工人。


  他隨後便默不作聲的咬了塊發黑發硬的麵包,無趣的在今早的報紙上找著樂子,試圖從那他讀的一知半解的泡麵文章中發現點什麽。


  “哈…小子你還懂一點維多利亞語?”


  “我上過私立中學。”年輕人冷淡的應付著,心下不屑。


  老工人感興趣的湊了上去,笑眯眯的。


  “三個班,嗬!”


  把身體靠在木箱後,老工人吧咂了幾下煙鬥,港口的巨大機器將巨大的集裝箱吊起。灰黑色的鐵皮在陽光下閃爍著菱菱光芒,有種濃烈的氣味,讓老工人眯了眯眼。


  “這些東西你看了多少年了?”


  “老爺們的機器都是怎麽造出來的?”


  知道老工人是在隱晦的問自己的資曆,年輕的薩弗拉有些反感。還有他這索然無味的話題讓人提不起興趣,他不喜歡被別人套話,卻又不好不回答自己的前輩。


  撇了撇嘴,他模棱兩可道:“好多年了。”


  “嘁!”


  老工人愣了愣,隨即笑罵起來,粗鄙的薩弗拉語像極了老鴇子在招呼客人。


  年輕工人不想參與和一個老工人的寒暄,默默站起來走開了,想要找個清淨的地方趕緊獨自享受自己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


  天色變化的劇烈,剛才還是晴天的天氣頓時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落下來,這種陣雨在雨林地帶總是頻繁得很。


  “呃啊,還是戈壁那裏好啊!”


  報紙上的油墨被澆的一團模糊,年輕人苦惱的搓了搓手,把報紙折疊起來揣進夾克衫中。暗歎可惜,回想起剛才正看的津津有味的,關於火焰巨人的報道。


  離奇和頗具猜測的論斷讓他很感興趣,神秘色彩濃厚的事件總是他所喜愛的。


  鐵皮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敲出並不難聽的聲音,他有些出神。暗暗幻想起自己就是劍斬巨人的傳奇人物,在市民的山呼海嘯中備受擁戴,就連薩戈門的高貴小姐都對自己芳心暗許,主動或者暗示的投送懷抱。


  “嘿嘿嘿。”他出奇的發出了不符合自己性格的顫笑,讓他的眉毛都彎了過來。


  “喂!那個混小子,滾開點,你擋住車道了!”


  耳邊突兀的的怒吼讓他渾身一顫,打碎了做到一半的白日夢,在小姐投送懷抱的前夕戛然而止,他下意識應答出聲。


  “噢噢,很抱歉先生。”


  不知不覺走到了雙欄鐵軌上,年輕人慌張的從上麵渡步出來,腳下一滑,他在趔趄中倒在積水的板油路上,濺起的汙泥惹得氣勢不俗的大人物尤為氣憤,狠狠叫罵著。


  “低能的斐舍,你連走路這麽簡單的事都不會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就應該回去向你的賤媽媽好好請教請教!”


  “邁動你的那兩條木棍可真艱難!”


  真該死!

  年輕人心裏暗罵上位者的刻薄無情,屈辱的低下頭去。


  漲紅的臉火辣辣的不適,不敢出言反駁什麽,他連忙爬起。匆忙間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那遝心愛的報紙從懷裏滑落出來,完全泡在了積水中。


  “哼,賤民。”


  身著黑俊大衣的薩弗拉男人輕蔑的瞟了一眼不成樣子的報紙。他胸前也別著一個胸章,然而這個卻是金質的,上麵的身份令每一個薩弗拉都會從骨子裏感到畏懼。


  薩戈門管理者——始於931年。


  厭煩的將那團廢紙踢開。他雙手背後稍稍抬了抬頭,冷眼揮了揮手,一輛列車噴著黑煙行駛過去,上麵滿載的是滿滿的工業礦物,還有即將用於交付哥倫比亞的赤金訂單。


  帽沿蓋住了他陰險的目光,注視著這座欣欣向榮的城市,他高聲喊了一嗓子:“休息時間結束!懶蟲們。”


  “現在…我說…回去工作!”


  陰厲的眼神橫掃過去,正圍繞說笑的工人頓時如同看見魔鬼,連滾帶爬的站好隊列,嚴肅起風紀,整齊劃一的看向緩慢渡步而來的管理者。


  凶悍的男人不緊不慢的拿出一遝文件,有幾頁被雨水沾濕,似乎打掉了幾個工作記錄,不過看似他並不在意。


  工人們驚恐的看著那遝小冊子,苦澀的明白他們之中又要有人倒黴了。


  “蒙內,克勞克爾,安達麗思,今天淩晨的工作沒完成,本月工資減半。”


  話音剛落,三個工人頓時哭嚎起來,其中一個工人頓時忍不住,跪在地上,卑微的朝男人乞求:“管理者!今天是因為電子設備出了故障啊!”


  “這不應該是我們的過錯,前幾天就因為趕工的原因已經克扣過,我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您不能再…!”


  管理員伸手打斷了他,陰沉的看向另外一批工人,其他人紛紛躲開這猶如魔鬼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狡詐的目光重新鎖定在他身上,他反問道:“那為什麽別人全都能把工作完成呢?”


  “這、這!”那工人目眥欲裂,回頭看向其中幾個暗自竊笑的工人,怒氣衝衝的質問道:“這不可能,你們這是在合夥孤立我!”


  “你們找了幫手!”


  無謂的爭論惹得管理員厭煩起來,他撇了撇嘴,一腳將工人踢進了泥沼:“閉嘴,在這裏大喊大叫為自己的懶惰找原因真讓人羞恥!”


  “你的執行措施翻倍!”


  “啊?”那工人的表情悲慘到不可描述,幾個人不忍心的撇了撇頭。


  “他還有孩子吧?”人群竊竊私語,有人歎了口氣。


  “哼,是啊。”臉上有刀疤的工人不屑一顧。


  “那…他這。”


  “別管他了,他不肯丟下他那個殘疾老婆,還總搶著想出頭,自作自受罷了!”刀疤男冷冷道,暗自偏了偏頭。


  萬念俱灰的工人回到了隊列,看那樣子也和死掉沒什麽區別了。


  陰冷的聲線就如同這雷雨天,每一個字都能讓人緊繃心弦。


  “艾洛,費德森,你們兩個未經允許擅自離職,處鞭刑!”


  兩個工人被身後的憲兵強硬的推了出來,驚恐的大聲求饒,管理者不為所動,所有人靜默的聽著一聲聲淒慘的嚎叫回蕩在這裏,暗自咽了咽唾沫。


  到這裏,管理者微妙的動了動唇,前排的幾個工人就冷顫不已,他見狀笑了出來。


  “聽著,你們是古蘭德公司的中堅支柱,隻要公司繁榮發展,你們也會得到相應的回報。”


  “和那幾個懶鬼不一樣,你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公司十分看中你們!”


  “你們要相信,你要你們的付出足夠多的努力,就能實現你們的理想和抱負!”


  看似激情澎湃的演講起不到什麽太多鼓舞作用,麻木的工人們稀稀疏疏的鼓起掌來,類似的話聽了太多次,他們都不抱希望了,就像是多次看完同一個馬戲團的小醜表演——早就滿腹牢騷作嘔不已。


  管理員也不意外,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正如牧羊人不會在意羊會不會吃草吃膩歪一樣。


  他轉身離去,身後的工人有的抱怨,有的謾罵,有的慶幸自己沒有成為那個被抽的遍體鱗傷的人。


  “啊!快來人,他…”


  嘈雜聲和駭人的吼叫在工人堆中爆發出來。


  “怎麽了?”


  “源石碎片?!快去叫憲兵,該死的!”


  “感染者!這個人是個感染者!”


  麻利的把屍體抬了出去,看到的這一幕讓周圍的工人慌忙退去,唯恐和這個死者沾染上什麽關係。


  “快把感染者處理掉,他死掉會爆炸的!”


  “誰隱瞞了情況?感染者混進了工人裏!”


  “去搜他的家,他的家人恐怕也是感染者!”


  “抓出來,讓他們全都滾出去!我們的生活本來已經夠艱難的了吧?啊——混蛋感染者!”


  被克扣薪水的工人死在了他們麵前,平靜的用一把精致的小刀割斷了喉嚨,雙目圓睜,手臂上生長出一簇顯眼的黑色晶體。


  路過的婦人看到這一幕,悄悄遮住孩子的眼睛,在耳邊低聲嘲諷道:“看見了嗎,那就是感染者。”


  “在人群中隨便自殺,想把自己的病傳播出去。”


  “他們一個個都自私的很!”


  那男孩愣愣的點了點頭,單純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似乎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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