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早該改了
天色漸晚,紫禁城,後宮。
弘治皇帝沉思許久,低聲道:“太子,你以為此事如何?”
他指的是今日所遇到的那滿倉兒。
這一日,暴露出太多的問題,黃河本身存在的隱患以及那開封一帶的地方官的作為。
“黃河水患的主要原因是泥沙太多,阻礙了河道。”
“此事極難解決,尤其是在開封一帶,先前黃河改道,造成了極大的麻煩,當趁著冬日即將到來,水位降低,夯實堤壩與清理泥沙。”
“父皇,兒臣願往!”
朱厚照說道。
弘治皇帝點了點頭:“未必要親自去,朕已然叫工部尚書徐貫去探查了,你這邊……也可試著尋人去探查。”
朱厚照會意。
這是要兩條腿走路。
教他這邊與工部各地去調查與核算,跟著再行商議。
“兒臣明白!”朱厚照點頭應下。
轉來翌日,他簡單收拾了一番,來到了寧府。
“老寧,本宮準備去一趟開封,總探黃河。”朱厚照說道。
“哦?”
寧遠微微詫異:“親自去?”
“嗯!”
朱厚照點頭:“所以本宮這不是找你,要不要一起去?”
寧遠略作沉吟。
對於這黃河水患,他當然是一清二楚的,這事是個大麻煩,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
先前,朝廷的銀兩不足,他大抵是沒往這個方向考慮,而現在朝廷的銀子多了些,治理黃河倒成了眼前的緊急要事。
“殿下自去便是,我在京城查閱一些資料再說。”
寧遠開口:“另外,殿下在考察的時候,務必注意安全……哦,對了,殿下會水吧?”
“簡直玩笑!”
朱厚照相當的神氣:“本宮的水性嘎嘎的,說是那水中魚都不差,行了,你不去,本宮便自己去,你可別後悔啊,要知道,那開封府,可是那北宋的都城,哪怕到現在,諸多勾欄都十分興盛……”
寧遠義正言辭:“再興盛又如何?不感興趣!”
朱厚照斜眼撇了撇,大步離開了。
寧遠則是一人安靜下來,慢慢琢磨著。
水患,很難治理,卻也不是半點法子沒有。
黃河的泥沙較多,隨著日積月累,當泥沙達到一定程度的高,若遇到滾滾洪水襲來,便會造成堵塞。
那橫跨數十丈的大水被堵住了,當然就會在堤壩薄弱處傾瀉衝擊,繼而造成決堤,大水淹農田與百姓。
而當大水蔓延開來,同時也會逐漸的衝擊,繼而造成河水改道的現象,危害不可想象。
這問題,足足困擾了千年來的無數人已經諸多朝代,直至此刻,大麻煩也一直在。
那麽怎麽辦呢?
束沙!
築堤束水,以水攻沙!
此法乃是幾十年後,嘉靖時期名臣潘季馴提出來的,幾乎在根源上解決了黃河泥沙堵塞的問題,繼而在極大程度減少了水患。
莫說當下,便是在後世的諸多水利工程中都有著此法的影子。
“又有得忙了。”
寧遠搖了搖頭,望向遠方。
接下來的開封一帶,將很是熱鬧啊!
太子將去,那滿倉兒、祥符縣、知縣嚴守行、開封知府馬龍,這一係列牽扯起來,妙的。
就在當日,太子朱厚照簡單組織了一番,便偷偷離開了京城,一路向南,直奔開封府。
數日後,開封城外。
放眼看去是一片繁華與熱鬧,破舊的城牆隱約還殘留著北宋的些許影子。
跟著,他尋了一個客棧,停駐下來。
“哎,聽說了沒有,朝廷好像要再修堤壩了!”
“不是吧,還修?那得動用多少人啊?”
“老天爺啊,咱們這些老農的好日子才過幾天,又要別抓去幹活了,卻也不知到時候勞累一日,能否吃上一頓飽飯!”
一些個人閑聊著,神色暗淡。
百姓,是有服勞役的義務的。
換做先前,被強行逼著去勞作也就罷了,一些個地方甚至還要自己帶著飯菜與工具,壓根不供飯。
而今大明……總的來說,倒是相對好些,隻是……誰又知道真正幹活的時候又會怎樣呢?
比如……會不會有上官克扣口糧?
“幾位,官府出告示了嗎?”朱厚照湊前上去問。
“這……”
幾個正在討論的人回頭看了看,見這位小公子衣著不凡,很是警惕。
“開封這邊倒是沒告示,不過咱們祥符縣的知縣老爺已經放話了,教各家將名字報上去,隻待朝廷與知府大人發話,立刻就要去幹活。”有人回應。
“這樣啊。”
朱厚照應了一聲,笑了笑,便繼續向前走。
一路之上,所聽到的最多的聲音,多是服勞役。
顯而易見,百姓們對此不大感冒,甚至還有些反感。
卻也可以理解。
辛辛苦苦的給朝廷幹活,還沒有銀子,甚至於連飯都未必能吃得飽
就是這樣,誰又願意幹?
“大工程啊,有些麻煩,哎……”
朱厚照一聲歎息,旋即打起精神:“走,去那祥符縣看看去,會一會那知縣嚴守行。”
不多時,一行人走走停停,趕至祥符縣。
相比於開封的繁華,這祥符縣便差了許多,但整體的樣子,卻也比其他普通縣城要好一些。
“鏟除奸賊,義不容辭!”
“奸賊寧遠,禍亂朝堂,當誅!”
很快,街道之上傳來聲音。
朱厚照抬頭看去,見十餘名學子正在遊行,不禁微微皺眉。
對於而今朝堂的局勢,他自是一清二楚,可以說科舉改製幾乎勢在必行了。
朝廷要改製,天下的諸多讀書人反對,自也是正常的。
可在這祥符縣,諸多學子這般公然鬧事……縣衙那邊竟是理都未理?多少有些過分了吧?
不過他也隻是看了看,便收回視線,轉而來到一處小村莊。
“老人家,您好,請問您聽說過吳勇這個人嗎?”朱厚照問。
在他跟前,是一名老嫗,原本見到朱厚照這般衣著便打起精神,跟著,隨著吳勇這個名字傳出,那老嫗更是緊張起來,有些驚恐的看著朱厚照。
“這位公子,您……有事?”她小心的問。
“啊,沒事,咱是那吳勇的遠房親戚,聽說他在這裏,好像是教數算的,有這個人吧?”
“這……”
那老嫗定了定,最終化為一聲歎息:“沒了,六月份的時候被送去修河,大水衝垮了堤壩,人也就沒了。”
朱厚照悄然點頭。
“那……為何會被送去修河呢?”他問。
“這……不好說啊。”
老嫗看了看,見朱厚照一臉誠懇,便娓娓道來。
“嗯……”
朱厚照應了一聲。
事實,大抵與那滿倉兒說的差不多。
那吳勇,也就是滿倉兒的父親,確實是被幾個讀書人打了,跟著縣衙那邊竟是判吳勇有罪,被送去修築堤壩,同時賠償銀子。
跟著……滿倉兒就被賣去了京城。
“地方官啊……嗬……”
“什麽狗屁規矩,祖宗傳統,早該改了……”
朱厚照望向城池的方向,拳頭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