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無聲
大灰咬到啞巴,紅雲立刻喝道:“夠了,不準吃!”
大灰把嘴裏的肉塊吐出來,紅雲跑到送葬人身邊,遞出一串草葉:“吃了。”
送葬人抓過草葉,放進嘴裏咀嚼,頭腦漸漸清醒了過來。
紅雲一眼就看出了送葬人的狀態,也許是是因為氣候,紅雲小時候呆過的森林與這片森林物產相似,因此,紅雲早就準備了一些解毒的物質,以備不時之需。
“你很快就會清醒過來,看好阿黛爾,我得回去看看追我們的家夥。”
後方,紅雲被自己也不知道來曆的人盯上了,不少熟悉森林的戰士在黑暗中追逐著騎著大灰的她和阿黛爾,對方人多勢眾,要不是大灰跑的特別快,紅雲也不一定能逃脫追捕。還好,博士為紅雲準備了用於擺脫追兵的特殊裝備,現在看起來十分的有用。
紅雲叫來大灰,騎上大灰往回跑,來時路上的森林扭曲得不成樣子,一棵棵樹木像是成了精一樣,枝幹扭成了四肢的樣子,有的樹幹上還隱隱有著五官的輪廓。
紅雲停下,這些扭曲的樹木的枝幹已經被截斷,地上掉落著一些斷肢。
扭曲的樹木看起來十分的驚悚,枝條原本呈現的應該是緊緊地抱住了什麽東西的樣子,可是卻已經被砍碎了,看起來似乎是這些樹木攔住了追兵,卻又被其他人砍碎,將追兵放走。
看來,這群人也許是怕了,暫時離開了,不過,紅雲已經明白,森林裏,有和狼群一樣危險的群體,要多加警惕了,離開森林的路程已經不多,最好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
可是,這群人為什麽要襲擊自己?
紅雲在黑暗中看出,襲擊者也是人類,那麽這些人是什麽人呢?
帶著疑惑,回到臨時營地,送葬人正在包紮啞巴的傷口,被大灰咬到的手臂已經徹底被破壞,送葬人將不能用的地方截下來丟掉,以後,啞巴隻有一條手臂。
啞巴痛的死去活來,一會昏厥,一會痛醒,不過,等到包紮完好後,啞巴還是漸漸的清醒過來。
阿黛爾看著血腥的“治療”現場臉色慘白,她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反應不過來。
送葬人簡短地解釋道:“那個成年女人是他殺的,他又殺了其它所有人,快叫大灰大森林裏找找,那個小男孩害怕的跑到森林裏去了,森林裏地形崎嶇,不小心些是會死人的。”
紅雲拍拍大灰,大灰領會紅雲的意圖,躥到森林裏,紅雲麵色不善的看著啞巴,沒想到,你一個連話都不說的人,一聲不響,竟然幹了這麽件大事啊!
紅雲與送葬人的任務就是護送,就因為啞巴,人都要死光了……還談什麽任務!
“你這個該死的家夥!你憑什麽這麽做!我費了多大勁才把這些人帶到這裏,你也是我帶來的,竟然還給我們惹麻煩!你想死嗎?”
紅雲怒罵道,揮拳打向啞巴,送葬人阻止道:“停手!你會把他打死的!”
紅雲一拳揮出,重重的砸在啞巴的臉上,啞巴仰到在地,嘴角冒出鮮血,他用手艱難的比了幾個手勢,紅雲看不明白,送葬人也看不明白。
一拳過後,紅雲忍住了,沒有繼續攻擊啞巴,再打下去也隻是單方向的毆打而已,沒有意義。
送葬人嚴肅道:“我明白紅雲你的心情,但是,任務失敗是時有的事,我們現在能做的,是把剩下的人帶回去,該好好活著的好好活著,該接受審判的就接受審判,很多時候,秩序是有必要的!相信我。”
紅雲咬牙:“我多想打死他……或者把他留在森林裏等死,但是,我再信你一次,送葬人,他隨你處置。”
雖然自己並不明白像是博士或者送葬人的種種做法,但是,到最後,他們總是能證明自己的做法是合理的,紅雲選擇相信。
不一會,大灰叼來了一具屍體,小男孩在逃跑時,似乎是因為濕滑的路徑摔下了一個斜坡,現在,他的頭部後方有一個腫塊,似乎是和什麽東西撞上了,已經沒氣。
荒蠻的世界,生命逝去的分外突然,不是在文明中生長的生命可以隨意進入的。
已經不需要休息了,將小男孩的身體放到一顆樹邊,幾人繼續上路,盡管啞巴虛弱,但是,沒人給他休息的時間。
紅雲走在前麵,大灰緊跟,送葬人已經徹底恢複,走在大灰身邊,阿黛爾坐在大灰的背上,不時出神。啞巴艱難的墜在隊伍的末尾,阿黛爾像隊伍最前麵的紅雲請求到:“能不能叫那個啞巴坐到大灰的背上,他……”
紅雲止住步伐,瞪了阿黛爾一眼,阿黛爾咬牙道:“他太拖累隊伍的速度了,這樣下去,萬一那些追我們的人再回來該怎麽辦?”
紅雲猛呼一口氣,回頭,跑的裏隊伍遠遠的,送葬人解釋道:“她同意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紅雲的不情願,大灰也有些別扭,最後,還是送葬人幫著啞巴坐到了狼背上,送葬人看到,啞巴朝自己打了個手勢,阿黛爾說道:“送葬人先生,那是謝謝的意思。”
送葬人問啞巴:“既然你會手語,我問你,之前你被懷疑是凶手是,打的是什麽手勢?”
啞巴又連著打了幾個手勢,阿黛爾說道:“他說他是瞎打的,反正那時候也沒有一個懂手語的人,好好打也沒人會理解。”
送葬人道:“所以,你隻需要我們覺得你很焦急,你是冤枉的就好了?”
啞巴點頭。
“你很聰明,但是,你走了一條錯路,你的未來隻能是黯淡無光的,在現在看來,你可能會被編入一些送死的隊伍裏,成為對抗黑潮的炮灰部隊一員,倒不會有人判你死刑。
不過,很明顯是現在的判決更可怕些,那可是黑潮啊,泰拉大陸上的帝國,還是頭一次如此的團結。”
啞巴在狼上坐穩了,隊伍的速度就明顯快了很多,阿黛爾扯了扯啞巴的衣服,問道:“你問你什麽要這麽做……”
紅雲也問過一樣的問題,但紅雲不在意答案,她隻是在發泄脾氣。
啞巴用手語和阿黛爾交流起來“我覺得,他們不應該活下來。
為什麽先死去的往往是善良的人?
我們來自一個地方,在礦石病流行時,我見過他們對感染者的嘴臉,我太熟悉那些表情了,起初,他們用看待垃圾的表情看著感染者,就像曾經他們那樣看待我一樣。
那種眼神,好像是在用瞳孔告訴你,你這個肮髒的家夥,為什麽還死皮賴臉的住在這裏?你不知道自己帶著致命的疾病嗎?你們是特地來傳播病毒的蛆蟲。
起初,我還有些慶幸,因為,那樣的眼神原本是看向我的,但是,漸漸的,我明白了,我是一個更可悲的家夥,竟然因為那些家夥將欺負的目標轉移就感到慶幸?這樣的我,和他們那有什麽不同?
但是,有些人,從一開始就和他們不一樣,你記得我們隊伍裏,那個嚴肅的老太太嗎?她是個醫生,我是個啞巴,總是要吃些藥,有一次,我去買藥,見到了她在幫助一名受傷的感染者,那名感染者嚐試拒絕,他不願意讓為了自己冒被感染的風險,但是,老太太堅持治療這名感染者。
那名感染者離去後,她叫我出來,她早就發現我了,她對我說——世界上的病人都是一樣的,她問我願不願意幫助她,她說我很重要。
那是自從兒時嗓子的病以後,第一次有人肯定了我。我開始和她一起在暗中幫助感染者們。
然後,我遇到了一個詩人,他自稱的,就是那個發了瘋自己跑到森林裏的。他帶著一個年齡很小的感染者,找到我們,那個孩子發燒了,一般的醫院是不會接治的,找到我們時,他一下子哭了出來,嚇我們一跳……
他被孩子門稱為院長,原本是一名教師,現在放下了原來的工作,暗中收養了幾個年幼感染者,那天帶來的是其中一個。
後來,我們一起陪伴著那些孩子,也有一些人,你不認識的加入進來,地暗中幫助感染者。
可是,礦石病的確是不治之症,孩子門一個個死去……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再後來,事情暴露,除了包括我們在內的個別人,幫助過感染者人被逮捕了,因為新的法令要將所有感染者驅逐,而我們是感染者的包庇者……
在我的同伴們被逮捕時,那些人又露頭了,他們義憤填膺,嗬斥謾罵,稱我的同伴們魔鬼的幫凶……他們就沒有照過鏡子,好好看看自己的醜陋嗎?
之後,黑潮爆發時,我看到他們也被拋棄了,我很開心,我甚至不在意自己也是被拋棄的一員,又或者我從來都是被拋棄的一員。
我以為他們會死時,送葬人和紅雲來了,我想著能和詩人先生和醫生老太太一起活下去的時候,他們卻接連離去……那麽,為什麽要讓剩下來的人活下去?
至於那個男孩,我不會向他開槍,他如果順利昏迷倒還好,可我沒想到他會被嚇跑。”
講到這裏,啞巴猛回神,發現阿黛爾一臉疑惑。
“抱歉……你比畫的太快了,我看不明白,很多手勢我也不懂……”
阿黛爾並不知道,啞巴表達了什麽,即使她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善良不會帶給他額外的知識。
啞巴有些無奈,他應該明白的,能理解自己的隻是少數人而已,又慢慢的比劃道:“詩人先生在路上教你的你記住了嗎?那些手勢其實是他原創的。”
阿黛爾點點頭,其實,她能理解手語,也是因為看過啞巴和詩人先生聊天,所以,她能理解的實際上十分有限,啞巴和詩人先生交流過什麽,她才會知道一些。
啞巴指了指自己,比了個圓,又指指心髒的位置。
濃密的樹木漸漸變得稀疏,實際上在森林間的時間和想象可能有出入,陽光投入,腳下的道路漸漸長出綠草,所有人心裏都覺得暖洋洋的。
那些緊隨而來的人們,也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身後的樹林裏,一個用原始的衣著蔽體,麵目俊秀,瞳發神光的年輕男性,拉滿手中弦,對準了大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