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蘇君欣捏著手機穿過酒店走廊，錯身讓開一位推著保潔車的員工，低聲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著話。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晚自習麽，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你不在學校，我不想去。”秦佑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過來，帶上點微微的低沉磁性，語氣卻又像是在撒嬌一般。
她忍俊不禁，路過某個包廂時忽然聽到裏頭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微微一愣，腳步拐向樓梯間。
那裏沒人，也很安靜，適合打電話。
她笑嗔道：“秦佑，才幾天不見，你不僅越來越粘人，臉皮也變厚了啊。”
秦佑輕哼一聲接下，又忽然道：“對了，跟你分享件高興事。”
“怎麽？”
“我揪出那個內鬼了！”言語中難掩得意。
蘇君欣詫異挑眉，十分配合地“哇”了一聲表示讚歎，“這麽快？那揪出來之後呢，你打算怎樣處理他？”
秦佑沉默兩秒，想到那個被關在地牢裏的男人，眸光微微閃動，揚了揚嘴角，“當然是起訴他呀，不然你以為我能怎麽樣，嚴刑拷打？十大酷刑？”
她失笑，又聽他道：“你們那的事情什麽時候結束，回來後要我去接你麽？”
“明天上午拍賣會正式結束後就走。”她有些無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下飛機後直接就回家了，要你接幹嘛，你好好學習，高二可不能懈怠。”
這話裏透出的體貼可不是作假，聽得秦佑心裏頭一陣舒坦。
他向後靠進椅背，手中把玩著一把左輪手槍，麵上笑意漸深，又忽然想到什麽。
“古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秋就是九個月，這樣算起來，我們可有一年多沒見麵了。再說了，你這次是跟那個李維澤一起去的，他可是一直對你心思不純，我怎麽可能放得下心？”
提起這個話題，蘇君欣也有些啞然。
雖然先前她和李維澤都對彼此坦誠過感情問題，李維澤也保證以後會收起自己的喜歡，不給她造成負擔，可人的情感最為複雜，怎麽可能說收便能收？
她不是傻子，能感受到他並未完全死心，甚至還在對自己試探。
該說的早已經說過，再點破隻會讓兩個人都尷尬，於是她隻能視若無睹，或者幹脆裝傻充愣。
剛才在房間裏，李維澤想要主動和自己談心的舉動她怎麽可能會沒注意到，卻也隻能狠心裝作沒看見。
歎了口氣，不願意再去想這種讓人頭疼的事，蘇君欣便很快換了個話題：“不聊這個了……陶陶現在在家麽？”
秦佑也識趣地沒再繼續，“他去同學家玩了，估計得住一宿。你可不知道，自從那天在你家住過後，他這兩天天天鬧著還要去，甚至想學你把地下室也改成臥室，幸好陳叔騙他說那裏躲著老鼠才罷休。”
“居然還有這事？”
“對啊，還不止呢，我和你說.……”
之後他又說了好些韓陶陶小時候做過的傻事，逗得蘇君欣樂不可支。
兩人這通電話足足打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秦佑看時間不早，催促著她去休息才終於掛斷。
興許是他熟悉的聲音慰藉了自己，又或許是他說的那些事都太有趣，蘇君欣先前壓抑在心頭的火氣竟消散得無影無蹤，心情再次恢複輕快。
邊查看著今天收到的微信消息，她邊走出樓梯間。
路過那間傳出過爭吵的包廂時，門正好被人從裏拉開，一行人走了出來，朝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蘇君欣沒在意，兀自低頭走著。
可就在下一瞬，一道聲音卻猝不及防地鑽入她的耳中。
“我隻給你12個小時，屆時東西沒能到我的手中，你清楚會是什麽後果。”
另外一人惶恐的應答她沒聽進去半個字，隻有這道陰沉沙啞的聲音，像是猛地往她的腦子裏投入一顆炸彈般，讓她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眼睛猛然瞪大。
這聲音的主人，她就算再活幾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宙斯。
那個因為她不肯服從，便將她囚禁在地牢中，鞭笞數天數夜的惡魔。
記憶回溯，血淋淋的畫麵排山倒海般湧入腦海，那些被刀斧砍下的軀體，被汙血染紅的土地，和深夜裏響起的痛苦哀嚎，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閃過。
蘇君欣的全身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眸底漫起猩紅，握著手機的指節用力到泛白，殺戮的想法瞬間淹沒理智。
她的腦海裏隻響起一個聲音——
“殺了他。”
可就在這時，宙斯忽然似有所感地轉過頭。
當看見背對自己呆立不動的那道身影時，濃眉蹙緊。
他低聲對跟在身後的黑衣打手道：“去看看那人是誰。”
蘇君欣的耳力何其好，自然沒錯過這句話，當即清醒過來。
宙斯的確應該死，但不是現在，不能在這裏……這裏有監控，我要是動了手，絕不可能逃過罪責。
聽見身後那道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宙斯此人生性狡詐，自己現在還不清楚他是否也是重生而來，或者根本就早已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如何，絕對不能在這時候被他盯上！
心思一轉，她很快計上心頭。
她本就一直保持著低頭看手機的動作，此刻便順勢將手機用力摔在地上，還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踩了幾下，撕心裂肺地罵道：“劈腿的王八蛋，和那個小賤人一起去死吧！”
罵完後便捂著臉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咒罵著自己那個壓根不存在的“男朋友”。
她鬧出的動靜屬實不小，那邊一行人的目光都不由齊刷刷向她看來。
見這情形，打手有些懵，停下腳步向宙斯投去詢問的目光。
宙斯很快打消了猜疑，頗為輕蔑地掃了眼蘇君欣的背影，收回目光。
“瘋女人而已，不用管，走吧。”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拐角後，蘇君欣才漸漸停下哭聲。
謹慎地朝身後看了眼，確定宙斯不會去而複返後才終於放下心，看了眼被自己踩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心疼地“嘖”了聲。
“才買沒多久的手機呢，可惜了……”
可轉念一想，她又十分慶幸，幸好從前在末世裏磨礪得多，早就練就了純熟的演技，這次才能將宙斯騙過去躲過一劫。
而這次誤打誤撞的機會，竟還無意中得知了宙斯的計劃。
想到剛才聽到的對話，蘇君欣若有所思地眯起眸子。
連宙斯都想得到的東西，會是什麽呢？
*
次日上午，拍賣展準時舉行。
參與此次拍賣的共有十盆花，素冠荷鼎作為壓軸出場。
蘇君欣和李維澤被安排在單獨的貴賓室，拍賣開始後，便有專業設備給他們實時轉播現場的情形。
主持人顯然是個老手，在每一盆花的正式競拍前都會為它們做詳細的介紹，甚至有意誇大優點，以此吸引更多的潛在買家。
會場裏一片熱鬧，貴賓室內的氣氛卻有些詭異。
蘇君欣在分神的間隙將目光從遊戲機屏幕上移開，看向李維澤。
他今天一直沒怎麽說話，此刻更是安靜，垂著腦袋坐在真皮沙發裏，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在糾結些什麽，她大致能猜到。
收回視線，她操控遊戲機裏的角色砍下幾隻喪屍的腦袋。
這時，電視裏忽然傳來一陣喧囂，她抬眸望去，果然見拍賣已經進入尾聲，眾人期盼已久的素冠荷鼎，終於在歡呼聲中登場。
它被罩在透明的四方玻璃罩子中，白熾燈將它的每一個小細節都照得清晰可見。
聽到它的名字，李維澤微微一怔，也抬起頭看向屏幕。
素冠荷鼎在鏡頭前被放大成特寫，便能看到它的每一朵花都已經完全綻開，點點晶瑩的水珠懸在瓣尖，搖搖欲墜的模樣愈發惹人心憐。
他凝視著它，眼底亮起柔和的光。
那是隻有在看到心愛之物時，才會有的光。
可緊接著，這抹光卻隨著他垂眸的動作消失了。
他緊緊攥著拳頭，將不舍的情緒盡數掩藏。
蘇君欣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見此情形，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平生最無法接受的事有兩件，其一，明明該是一帆風順，卻陰差陽錯悲劇收場。
其二，便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所熱愛的事物被奪走。
她出神地想著這些，手指不小心往旁邊偏了下，一隻從旁邊跑來的喪屍便成功偷襲了她。
回過神，看了看屏幕上緩緩浮現的“GAMEOVER”，又看了看電視機裏還在滔滔不絕的主持人，她咬咬牙，立刻在心中下了個決定，隨後“噌”地一下站起身。
聽見動靜，李維澤詫異地扭過頭，“怎麽了？”
蘇君欣沒回答，而是用目光快速掃過房間內的布置，很快便鎖定了擺在門口做裝飾的百合花。
那是盆十分普通的百合花，一盆五株，有些已經開放，有的卻還是花苞，長勢還算不錯，但也稱不上十分美。
她將它捧起，放在李維澤麵前，道：“你不是說你的異能不僅能夠改變植物的外形，還能夠增強它的某些效用麽？讓我看看，你到底能夠做到什麽程度。”
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不確定地道：“現在麽？”
蘇君欣不容置疑地點頭，“對，就現在。用你最快的速度，挑戰自己的極限。”
他雖不明白她究竟是何用意，可還是點點頭，坐直了身子，將雙手懸在那些百合花上，釋放出異能。
很快，一股股磅礴的綠色能量便從他的掌心中湧出，細流匯聚，化作不斷波動的大網將百合花整個包裹住。
蘇君欣的頭發都被這股力量吹得往後飄，她退開一些，不自覺緊張地蹙起眉。
約莫半分鍾後，這些綠光撤去，能量倒流回李維澤的手中。
而那些原本雪白的百合花，此刻卻變成了深沉的紅色，花瓣也不再是圓潤的形狀，而是扭曲著延長，像是一簇簇火焰，拚盡全力地盛放，仿佛下一秒便將燃燒成灰燼。
它們的香味也比剛才濃鬱數倍，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膩，隻感覺這味道像是化作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拂過人鼻尖，勾得人心癢癢。
如果將素冠荷鼎比喻成居於九重宮闕之上、不染纖塵的瑤池仙子，那這盆百合花，便是滾滾紅塵之中、閱盡千帆的紅樓魁首。
這樣張揚而肆意的美，說是驚心動魄都不為過。
不僅是蘇君欣，就連李維澤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抬手抹去額角滲出的薄汗，緊張地看著她，“這樣……算好麽？”
蘇君欣將視線從花朵移到他臉上，咽了下口水，輕輕頷首。
豈止是“算好”，在她看來，這已經稱得上是完美。
得到肯定的答複，他便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我也是第一次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挑戰異能極限，還以為會做不好，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不錯。”
說完，他用指腹輕輕揉搓了一下百合花的花瓣，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隨後道：“從外觀上看，這些百合花的顏色和花瓣的形狀都變異成了特殊的樣子，觀賞性更佳，而它的香味.……”
他湊近仔細嗅聞，思考一瞬後又繼續道：“普通百合花都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物質，和興奮劑差不多，時間長了，對人的精神有一定的負麵影響，嚴重者還可能出現‘醉花’的症狀，不利於健康。而經過我的異能改造後，這些花的香味裏已經不再有那樣的特殊物質，就算是放在臥室裏也沒有任何問題，香味甚至還能起到讓人放鬆心情的作用。”
“也就是說，它們現在不僅沒有副作用，甚至還對人體有利？”
李維澤嗯了聲，“還有一點，百合花的花期通常都是一周左右，但這種能維持一個月，花謝後將鱗莖取出來保溫處理，來年春天依舊能繼續種植，壽命也比普通百合花長兩到三年。”
蘇君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喃喃道：“居然這麽厲害的麽……”
“不過話說回來，你突然要我做這些，是為什麽？”
她嘿嘿一笑，俯身將那盆百合花抱進懷中，朝外走去。
“我要用它，換回你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