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妹妹
時間一晃,到了冬日。
江南地區向來多雨少雪,而這一年特別奇怪,一整年的雨水都沒到一指。原以為是個旱年,哪曉得剛一入冬,這天就像被捅了個窟窿,嘩啦啦的雨水就沒有停過。待冬至一過,落雨變成下雪,那太陽就跟藏起來了似的,總也見不到麵。
舒遙對著雙手哈了口氣,眼前立刻出現了一片白霧,她可憐巴巴地看向雲仲卿:“爹,我都寫了三頁大字了,可以休息了吧?”
雲仲卿側過頭看了一眼,見宣紙上落著幾個歪七扭八、猶如狗爬的大字,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
“這是你寫的?”
“是啊!”舒遙歡快承認,完全沒有半點心虛,甚至還頗為自豪地說,“我覺得比昨天進步很多了!”
雲仲卿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明明第一天寫字的時候還有模有樣,他以為小女兒有這方麵的天賦,還想著要好好培養,誰知……他吐出一口氣,從桌案上抽出一張紙,遞到了小女兒麵前。
“那這些呢?”
“啊?”舒遙驚呼一聲,立刻又反應過來,眨著無辜的眼睛問道,“咦,這個字是誰寫的啊?”
“那遙兒覺得這字怎麽樣?”
雲仲卿給的那張紙上,幾個大字筆鋒舒展、大氣張揚,比起剛才的狗爬字,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唔……還成吧。”舒遙眼神飄忽了一下,避重就輕地回道。
“哦~”雲仲卿意味深長地頓了一下,突然問道,“知道我在哪裏撿的嗎?”
“……”
雲仲卿見小女兒整張小臉都耷拉下來,也不忍再繼續逗弄,直接挑明了說:“在爹麵前還要藏拙?”
舒遙見小算盤落空,自暴自棄道:“爹你怎麽能這樣,看破不說破,咱們還是好朋友。你現在拆穿了,女兒的麵子往哪擱啊?”
雲仲卿“撲哧”一笑:“這還成了爹的錯了?”
“可不是嘛!”舒遙立刻順杆子往上爬,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說,“您要求太高了,寫得好了您會讓我寫得更好,然後再好上加好……我都不用去玩了!”
“這麽說,是爹錯了?”
舒遙使勁點了點頭,鼓著臉抱怨說:“本來就是爹的錯,女兒是爹的小棉襖,可不是爹的筆杆子,幹嘛要讓人家練字啊!”
“呃……”雲仲卿竟然覺得無言以對,他失笑著搖了搖頭,“那爹今日就帶你出去玩,隻不過回來以後得把算術完成了。”
舒遙支著腦袋想了想:算術簡單啊,可比練字容易多了。
“成吧,爹忙了這麽久,也該出去放鬆一下,遙兒就陪爹去吃好吃的吧!”
雲仲卿輕嗬一聲,拿起紅色裹白邊的小披風給女兒穿上,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那我們去哪裏吃,聽說望江樓來了位新廚師……”
舒遙連忙擺手:“不去望江樓,咱家自己有酒樓,當然是照顧自家生意了,哪有給對家送錢的,爹你太笨了!”說到最後簡直一臉嫌棄。
雲仲卿摸了摸鼻子,一時間又是傷心老父威嚴不再,又覺得女兒向著自家心中安慰,糾結到最後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
雲記酒樓在青龍鎮隻比望江樓稍遜一籌,隻因望江樓能看得到江景,而且江上還停了不少畫舫樓船,最適合富貴閑人消磨時光。而雲記酒樓能在青龍鎮立足,完全是靠了店裏的菜色和口味,加上酒樓位於鬧市之中,不說日進鬥金但也差不了多少。
除了酒樓,雲家還有綢緞莊、糧油店、胭脂鋪子以及若幹的雜貨鋪,隨便其中一間就能養活雲家所有人,因此在整個青龍鎮,雲家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
舒遙他們到達雲記酒樓的時候正好是飯點,本以為近日雨雪多,店裏的顧客會少一些,沒想到一進去還是人滿為患。
“遙兒,這下你該放心了吧,早知道,咱們就該去望江樓的!”雲仲卿的意思很明白,自家生意興隆,不差那一點。
舒遙還沒回答,就聽旁邊冷不丁傳來一句:“你們還好沒去,去了也是白搭,那望江樓都塌了!“
雲仲卿一驚,忙道:“那人都沒事吧?”
搭話那人搖搖頭:“這我就不曉得了,隻聽說三層高的樓一點沒留下。”
這時周掌櫃上前來,迎著雲仲卿父女上了二樓的一處雅間。
雲仲卿還記掛著剛才的事,就問周掌櫃:“聽說望江樓塌了,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周掌櫃看了眼舒遙,欲言又止。
雲仲卿見了,轉頭對著女兒說:“遙兒去幫爹看看,今天廚房的菜色怎麽樣,順便幫爹點幾個菜好不好?”
舒遙左右看了看,跳下椅子擺擺手說:“爹你們慢慢聊,我晚點再過來。”
“這孩子——”雲仲卿無奈搖頭。
周掌櫃笑道:“二小姐聰明伶俐,是個好的。”
雲仲卿示意掌櫃坐下,言歸正傳道:“那邊到底怎麽回事?”
“傳說是風雪太大把屋頂壓塌了,不過老於之前來找過我,問我有沒有活計介紹給他,我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是東家出了點問題,這生意大概做不下去了。”周掌櫃說著歎了口氣,“要我說,這也算是報應了,他們當初那麽對您……說句不外道的話,您得小心他們又來巴上您!”
雲仲卿若有所思,屋子裏一下變得很安靜。
…………
舒遙下樓後,並沒有急著往後廚跑,她叫了個小二給大廚傳達了要求,自己從旁邊的夾道去了酒樓的後院。
說是後院,其實也就是一排罩房,一共四大間屋子,專門給店裏的夥計住宿用的。
舒遙走過夾道,剛想踏進院子,就聽見前方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
她嘴角一掀,抬起頭四下看了看,待看見牆角的扶梯後,頓時眼前一亮。
把扶梯架上牆頭,又用力推了推,確定不會搖晃後,她手腳並用三兩下就爬上了牆頭。
就在牆下的一株梅花樹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麵對麵說著話。舒遙透過枝椏間的空隙,很快就看清了底下的人——那不就是她的好姐姐,和她那個一心想要帶回家的乞丐兒嗎?
哦,人家現在不是乞丐了,好像叫什麽東來著。
舒遙隱約聽說過,之前起名字的時候,她那位姐姐還想插一腳,非要讓人叫什麽“衛哲”,可人家明明不姓衛,也不知她那位姐姐抽得哪門子風。
這麽一出神,底下的兩個人已經緊挨著坐到了一起。
舒遙吃了一驚,差點沒穩住摔下去,然而更讓她吃驚的還在後頭——
“阿來你放心,過兩天我去求爹,讓他同意把你帶回家裏去。這裏條件那麽差,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半大的少年搖了搖頭:“隻要大小姐心裏有我,受點委屈算什麽呢?”那人說完,似是無意地抬起了手臂,袖子跟著下滑,露出了一塊青紫。
“啊!”雲月容低呼一聲,立刻抓過了他的手臂,“這是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說到最後,差點傷心地落下淚來。
少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是我自己弄得,和小魚沒關係!”
“小魚?就是那個小乞丐?”雲月容說完才發覺失言,立刻彌補道,“我沒別的意思,他還是托你的福才被掌櫃收留的,不感激你就算了,憑什麽還要欺負你,真是太沒良心了!”
“可掌櫃的喜歡他,說他聰明學東西快。”少年說著把頭低了下去,看上去頹喪極了。
雲月容一看,趕緊安慰說:“什麽聰明啊,我看是奸猾才對!不行,我得讓爹把他趕走!”
“這樣不好吧?”少年抬起頭,臉上滿是擔憂,“不能因為我,得罪了掌櫃的。”
雲月容不以為然:“這有什麽,我是爹的女兒,爹總不能向著外人。你就放心好了,回去我就告訴爹,那個小魚是個偷奸耍滑的,不能讓他留下來。”
“謝謝你,容兒,你對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你別這麽說,你值得最好的。”
甜言蜜語還在繼續,舒遙卻聽不下去了。
不行,她得去告訴爹!大姐看上了一個夥計,她家要變成戲文裏的大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