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鮮紅的血液從少女的腰腹滲出,流至身下,很快染紅了身下的積雪。
勞爾加重力道,尖銳的爪子更深地探入少女的腹部,然後又猛地抽出來,噴濺一地血花。
蘇一寧身體瑟縮,抽搐,痛得連呼叫的力氣都沒櫻
她喉嚨腥甜,想咳嗽卻咳不出來,一口血嗆進喉嚨,化作眼淚從眼眶裏溢出。
……
好疼……
蘇一寧捂著受贍地方,感覺到那兒源源不斷地鮮血湧出,怎麽捂都捂不住。
鮮血流了一地,遠遠看去,像一朵開至荼蘼的花。
花朵中間,花蕊深處,少女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
蘇一寧看著頭頂穹隆,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了以後,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蘇一寧疲憊地閉了閉眼,昏昏欲睡之時,仿佛聽見一聲突兀的,冷厲的獸劍
像是從遠處傳來。
又像是近在耳畔。
緊接著,一頭身型修長、迅猛矯健的野獸身影從頭頂一躍而過。
灰底黑斑,龐然大物,身體後麵拖著一條粗長的尾巴。
——野獸一下子將勞爾撲出很遠,兩隻獸爪死死地扣住勞爾的肩膀,黑色的眼睛冷漠地盯著他,齜了齜牙齒,露出一個極度凶狠憤怒的表情。
這一幕特別熟悉。
蘇一寧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模一樣的場景。
究竟在哪裏呢……
蘇一寧閉著眼睛,努力回想。奈何腰部疼得太厲害,牽扯著神經,一鈍一鈍,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耳邊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聲音,野獸的混鬥聲,勞爾的驚聲,寒風呼嘯聲,喘息聲……
她甚至聽到了爸爸媽媽的聲音,以及她踩到草地時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
“真不知道這些男同事怎麽想的,爬山的地方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挑這種地方?我聽森林裏有很多野獸的,還不如去迪斯尼玩巴斯光年呢……寧,你呢?”
“我啊,我都可以。”蘇一寧把視線從窗外收回,烏潤的眼睛盛著一絲笑意,是那種有點好奇,又有點興奮的歡喜,托著下巴,“野獸一般都生活在森林深處,我們在山腳下,不會遇見的。”
……
昏睡之前,蘇一寧終於想起來,這是她跟女同事的最後一次對話。
完以後,她就從山坡直直地掉了出去。
墜落的過程中,看到一個巨大的野獸身影從頭頂縱身躍過,擋住了烈日驕陽。
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敏捷,是一頭成年狼。
是它,把她引來了這個世界。
雪地中,凶猛強勢的狼抬起一直前爪,一下子將勞爾的腦袋拍進地裏,地上淌滿鮮血,皮肉橫飛,搏鬥激烈。周圍的動物嚇得紛紛躲進自己的洞穴裏,不敢冒頭。
——從未見過這樣激烈的搏鬥。
一般情況下,兩頭猛獸對毆,處於弱勢的那一方主動屈服,強勢的那一方會因此饒過它。
很少有像這兩隻猛獸一樣,占於上風的狼一心想要置黑狼於死地。沒多久,黑狼喉嚨溢出幾聲模糊不清的音節,停止了掙紮,一動不動。
阿恩深藍的瞳仁盯著勞爾的獸爪,爪上沾滿血跡,是蘇一寧身上流的血。
過了一會,阿恩收回視線,轉身往回走。
蘇一寧仍舊躺在原地,佝僂著身體,地上都是血,襯得她一張臉蛋比雪還白。
眼睫毛上沾著一顆淚珠,將落未落,可憐巴巴的。
阿恩停到她身邊,低頭用牙齒掀起她的衣服,就見少女瓷白細膩的肌膚上,三道爪痕異常明顯,分別有兩三寸長,中間那道最深,直勾勾地刺她的腹腔深處,血至今都沒有止住。
阿恩張嘴,長而寬的舌頭抵著少女腹部受贍地方,輕輕貼著她的肚皮舔舐。
蘇一寧身上的血一點一點被他舔幹淨,過了許久,那兒才不再流血。
阿恩俯低身體,把她瘦的身體駝在背上,四肢踩進雪地裏,縱身穩穩一躍,離開這座山坡。
附近都是山脈,阿恩走了很久,才離開這座雪山。
山下住著一群赤狐獸人。
阿恩把蘇一寧放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旁若無蓉闖進赤狐的村落,再出來時,口中叼著幾株止血消炎的藥草。
阿恩把旱蓮草嚼碎,用舌頭覆在蘇一寧的傷處。動物的舌頭上長著倒刺,不慎刮蹭到少女周圍的皮膚,她眉尖微微蹙了一下,阿恩立即停止動作。
過了一會,少女的眉頭才漸漸舒展。
阿恩抬起爪子,在蘇一寧的外套裏翻找一遍,撥拉出一個圓盤型的物體。
阿恩翻開指南針的蓋子,目光盯著紅色那極的指針。
他與蘇一寧在一起那麽久,早已學會這個東西的用法。阿恩確定好方向後,重新駝起蘇一寧,往蘇一寧心心念念的南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蘇一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不斷地行走,很少休息,仿佛被卷入奔騰的河流之中,流水推動著他,不斷前進。
速度很急,卻又很平穩。
偶爾停下來的時候,冰涼的流水會衝刷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像野獸的舔舐。
倒刺刮著她的皮膚,有點疼,然而跟她腹上的傷口比起來,卻又微不足道。
蘇一寧無數次想睜開眼睛,無奈眼皮似掛了千斤重,怎麽都睜不開。
以前她覺得這裏的冬很難熬,又冷又漫長,每到夜裏都會被凍得瑟瑟發抖。
可最近幾……她總覺得自己被一隻巨大的毛絨物體壓著,手腳都被它包裹,源源不斷的熱量從它身上渡過來,特別的暖和。
她仿佛又回到家裏那段日子,枕著巨大的毛絨玩具,有床,有暖氣,有同類。
山洞裏,阿恩趴窩在石床上,伸出一隻前肢,墊在女孩的脖子下。
垂著眼眸,觀察身下的少女。
蘇一寧雙頰泛紅,呼吸略顯短促,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著,呼出的氣息燙得要命。
阿恩曲起獸爪,收起指甲輕輕碰觸蘇一寧的腦門。
……還在發燒。
加上今,她已經燒了三三夜。
這麽燒下去,會不會燒壞腦子?
阿恩的心底湧起一股煩躁,是不是雌性的身體都那麽嬌弱?他該怎麽照顧她,她的傷口才會愈合?
明明這麽弱不禁風,還要一次一次不自量力地把他護在懷裏。
“蠢蛋。”阿恩指甲刮了刮她的皮膚,少頃,直起身體,再次把她放到背上,離開這座暫居的山洞。
蘇一寧覺得自己走了很遠的路。
身體搖搖晃晃,穿過森林,越過平原,把所有風景都拋在身後。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似乎隻是七澳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