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她想再好好活一次

  永寧七年，大胤女帝鳳殊無德，陷害忠良，漸失人心。


  其堂兄平昌王遂上承天意，下應民心，以清君側之名率領三十萬大軍攻入皇城。


  臘月十三，景陽宮前殿。


  一片幾丈高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鳳殊！你敢！”


  英氣俊朗的將軍滿目戾氣，他的一聲怒吼換做旁人早就背脊發寒，可此時的女帝卻並不把他放在眼裏。


  鳳殊絕色明豔的臉上很是淡定，哪怕叛軍已經攻到了皇宮，哪怕她這個臭名昭著的女帝已經被徹底逼到了絕路。


  身後是燃著的熊熊火焰，她又從容地往後退了幾步。


  “朕怎麽不敢？朕怕的是你那三十萬大軍？”


  那雙漂亮淩冽的鳳眼微眯著，鳳殊勾唇冷笑，發髻中僅有的一支精致奪目的血玉鳳簪，發出隱隱微光。


  即使死到臨頭，她卻猶如一隻即將涅火重生的鳳凰，耀眼明亮。


  她喊道：“鳳玄章你且記著，雖說成王敗寇，但哪怕今日朕死，哪怕朕遺臭萬年，這大胤萬裏河山也始終是鳳家江山！你不過是個亂臣賊子，不配為帝！”


  “閉嘴！”鳳玄章鐵青著臉，攥緊了拳頭，“你冷靜點，莫要再往後退！你的皇弟還好好的在軍營裏，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嗎？我讓你見他，你莫要尋死！”


  他在怕她死，真是莫名又可笑，一個逼宮的叛軍首領怕她一個女帝死。


  鳳殊何等聰明，很快就明白她這個名義上的堂兄心中所想，可惜她內心毫無波動。


  北風席卷著火焰呼嘯而過，鳳殊白色深衣的衣袖隨著獵風上下翻飛。


  她其實知道自己的皇弟沒死，故而早就在叛軍逼宮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給她的皇弟鋪好了路。


  鳳玄章以為逼自己退位就能得到這個江山，妄想！


  如今的她已無後顧之憂，隻剩最後一個念頭——


  她這個臭名昭著的女帝當了七年，為了江山殫精竭慮七年，她太累了，如今走到這一步，她隻想選個心儀死法。


  首當其衝，自然就是不能讓自己的仇人太如意。


  鳳殊緩緩抬眸，倨傲地看了鳳玄章最後一眼，這一眼裏有鄙夷有憐憫，而後她毅然決然轉身投入火海。


  那翻飛的白色衣袖在沾上火焰的那一刻猶如展翅的鳳凰，翱翔天際，徹底自由。


  “鳳殊！！”


  將軍大驚失色地往前衝，他想拽住那一角衣袖，卻被烈火逼退回來。


  火舌一寸寸炙烤著鳳殊的皮膚，同時，腹中的毒藥發作，傳來鑽心裂骨的疼痛，折磨得她痛苦至極。


  臨死前，她迷迷糊糊地想，這樣她就死透了吧，死透了就能去見晏序了。


  她雖知道自己此生為了當這個女帝，為了守這個江山，不僅敗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且活得很荒唐。


  但她自認行事無愧於心，並不曾虧欠誰。


  可偏偏隻有一個例外，那便是當初真心待她，不惜一切助她登上帝位的攝政王——


  晏序。


  今日恰是晏序忌日。


  女帝喝了當初攝政王喝的那杯禦賜毒酒。


  意識消散前，她想：


  晏序，當年是我錯了，是我聽信讒言害了你。我此生欠你良多，落得這個下場也是活該。


  隻是，我還是不甘心，我多想再好好活一次，再遇見你一回。


  在一切都沒有開始的時候，在我燦若皎月、幹淨澄澈之時，去見你，把欠你的都還你。


  康成十二年冬。寒雪天，雲府。


  冷，太冷了。


  刺骨的冷意和額上傳來的劇烈疼痛生生讓半昏迷的少女陡然轉醒！


  “嘶——”


  鳳殊猛地睜開眼睛，而後倒吸一口冷氣，手下意識去捂住血流不止的額頭。


  還未等她看清周遭局勢，身前就突然撲過來一個丫鬟，抓著她的手哭喊道：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鳳殊隻覺得渾身不舒坦，心跳卻猶如擂鼓，她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眼睫顫得厲害，半響才回過神來。


  等等……這是何處？


  她不是被火燒死了嗎？為什麽不是在景陽宮而是在這個地方！

  鳳殊又定睛看了一眼麵前這丫鬟，覺得她有些眼熟，可下一秒她便皺了眉：


  小姐？她登基為帝已七載，誰見了都得三拜九叩叫一聲陛下，何人敢亂稱她為“小姐”？

  然而還不待鳳殊去仔細想明白，一盆涼水卻突然往她身上衝來，鳳殊登時被冷得一個激靈，意識也清醒了幾分。


  “哼！不過是一個從鄉下來的賤丫頭，也敢在夫人麵前胡鬧！”


  刻薄刺耳的話順著冷風傳來，下一秒，鳳殊沉下臉，眼中已然帶上了冷冽的殺氣，化作無形的刀往一旁的老嬤身上刺去。


  “爾等放肆！”


  這一聲低斥滿是威嚴氣勢，周遭看好戲的人皆被嚇住。


  那被嗬斥的老嬤更是瞪大了眼睛，手掌發顫臉色發白，一時竟回不過神來。


  真是好生奇怪，方才還唯唯諾諾的五姑娘，怎麽這會兒氣勢變得這麽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