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本性難移
傍晚一處偏僻的街口。
一位穿著普通黑色宮服,但是姿態冷傲的中年婦女與魏甲在交談些什麽。
這個中年婦女正是楚國王後身邊最信任的侍女,玳瑁。
她跟隨威後三十餘年,威後視她為最親近的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一定有不同尋常的事要辦。
“什麽?”
魏甲抬起頭驚訝的,目光中透出了恐懼。
“你不要怕,這件事辦好了,自然會給你一大筆錢,夠你花的。”玳瑁雖然對魏甲不屑,但還是耐心的勸說。
“真的要殺她嗎?我可以帶她走,到魏國去,永遠不再回來。”魏甲哀求道。
楚王伐越不日就要班師回朝,威後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就派玳瑁去傳話,要魏甲下毒,毒死向氏。
魏甲雖然脾氣差,經常打罵向氏,可畢竟向氏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還有一絲最起碼的人性。
除非是鐵石心腸之人,怎麽也下不去毒手。
“怎麽,你這下賤的屠夫敢違抗威後的旨意?”玳瑁聲音冷下來,常年跟隨王後,身上自然而然有種頤指氣使的神態。
魏甲嚇得連忙跪下,連連搖頭:“小的不敢。”
“哼,照我說的去做,你也別想著逃跑,不然你和你的孩子都得死,知道了嗎?”玳瑁看著腳下低賤的魏甲,輕蔑冷笑。
“喏。”
魏甲咬牙應下,他知道,沒有資格拒絕。
王後那是什麽人物,是他一個低賤的屠戶能撼動得了的?
魏甲雖然性格暴躁,好賭錢,好喝酒,幾乎是集萬千缺點於一身,可他不是冷血動物。
向氏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孩子魏冉,可是玳瑁卻讓他親手毒死孩子的母親,絕望和無助,充斥著。
在回來的路上,魏甲雙目無神,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來的。
手裏攥著一小包藥,這是玳瑁交給他的,無色無味的毒藥。
為了孩子,魏甲也必須這麽做。
底層的老百姓怎麽敢和王後爭鬥?人家輕輕一撚,跟撚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回來了。”
向氏還是有些虛弱,但依舊承擔起家裏的家務事,剛剛做好晚飯鄭端上桌子。
“嗯。”
魏甲神情有些不自然,麵無表情的坐下,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一點食欲都沒有。
羋月白天一直幫向氏看著弟弟,現在抱著魏冉在床上已經睡了。
“白天李嫂送來了一些雞蛋,給月兒吃了一顆,也給你留了些,還在鍋裏我去拿。”向氏拖著疲憊的表情,轉身走出屋子。
廚房在院子裏,搭了一個簡陋的草棚。
魏甲看了看桌子上的米湯,有看了看熟睡的羋月和魏冉。
內心煎熬的抉擇。
經過短暫的激烈鬥爭,魏甲還是屈服於威權。
自己跟孩子的性命和向氏一人的命比起來,很快就做出了抉擇。
魏甲有些顫抖的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毒藥,顫顫巍巍的倒入對麵的一個米湯碗裏。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了,碰到了碗筷,動靜驚醒了熟睡的羋月。
羋月揉一揉惺忪的雙眼,看到了魏甲的動作,魏甲慌忙的把剩下的毒藥寶攥在手裏。
可能是太困了,羋月也沒有想其他的,又趴下睡了。
魏甲表情一鬆,呼了一口氣。
很快向氏拿了兩顆熟雞蛋進來了,放在破舊的桌麵上,笑道:“還溫乎,趁熱吃吧。”
放下雞蛋後,也坐下捧起麵前的米湯開始吃飯。
捧起的碗,正是下了毒的碗。
魏甲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向氏,內心無比煎熬。
可他也知道,根本不能得罪遠在深宮的又權勢的王後,向氏必須死。
向氏喝了一口米湯,見魏甲表情有些奇怪,奇怪道:“怎麽不吃啊。”
魏甲才抬起頭,看到向氏已經喝下米湯,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你恨不恨我?”魏甲突然問道。
“你怎麽了?”向氏不解,感覺魏甲今天很奇怪,往常回來都得咋咋呼呼,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我天天打你把你打的渾身是傷,還罵你是破鞋,你應該恨我吧。”
魏甲說這些,就是想讓向氏說恨他的話,讓他心裏輕鬆一些。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想。
向氏沉默了,搖搖頭,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我在宮裏見慣了爾虞我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多少冤魂白骨被投入枯井,現在出來了反而有一絲解脫,即便是天天挨打,也總比在宮內一直活在恐懼裏要好。”
“況且有了冉兒,我也想過安靜的日子,我有時候雖然恨你,但我也認命了。”
一席話,讓魏甲呆立當場。
自己在幹什麽啊,向氏說的,不也是自己向往的。
為什麽,為什麽?
“你……。”
魏甲有些哽咽了,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什麽都晚了。
“噗。”
向氏感覺肚子一陣攪爛般的疼痛,噴出了一口黑血,噴進碗裏。
看了看碗裏的剩餘的米湯,又抬起頭看了看魏甲。
魏甲那羞愧的表情,讓向氏瞬間明白了。
“她還是不肯放過我。”
向氏淒然慘笑,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那高高在上的威後還要趕盡殺絕。
魏甲頭垂的很低,不敢看向氏的眼神。
“我不恨你,你一定要照顧好我的月兒和冉兒,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向氏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手指指著魏甲,突然掉落下去,整個人都趴在木桌上。
沒有了一絲氣息。
魏甲就呆呆坐在那,沒有動,低著頭低聲哭泣。
或許是鱷魚的眼淚。
聽到動靜,羋月這次真醒了,看到向氏趴在桌子上,嘴角流著血,睜著眼好像在看著羋月。
臨時之前,向氏看著自己的孩子們,這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不舍的。
“娘,娘。”
羋月驚慌的從床上彈起,碰到了熟睡的魏冉,吃痛後嚎啕大哭。
看到向氏已經氣絕,羋月趴在向氏身上哭泣著,“娘,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哀歎聲,哭泣聲在屋裏交織。
院外地麵上凝結著一層寒霜,天空中的月亮隻露半個,幾個烏鴉從院外的樹上飛起,叫著難聽的聲音。
幾天後。
向氏已經草草埋葬了,上報說突發急病而死,這種事情除非是有人舉高,一般沒人追究。
魏甲獲得了一筆錢,剛開始的時候還沉浸於悲痛中,沒過兩天就原形畢露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魏甲在酒館裏喝的醉醺醺的,拿著給的布幣去賭坊賭錢,最後輸個精光,無奈隻好晃晃悠悠的回來了。
“死丫頭,趕緊給老子倒杯熱茶。”進屋後魏甲就開始咋咋呼呼。
家裏的事不不過問,魏甲就交給羋月照看了。
羋月也隻是半大的孩子,卻讓她照顧孩子。
“哦。”
羋月應了一聲,目光中對魏甲充滿了仇恨。
她已經懂事了,知道母親是被毒死的,而凶手就是魏甲。
魏甲當時也沒有在意,覺得羋月這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想著先讓羋月照看魏冉幾年,等到羋月長大了就賣到窯子裏,還能賣一筆錢。
畢竟羋月又跟魏甲沒有什麽血緣關係,隻是名義上的父親而已。
羋月的親生父親是楚王。
不管怎麽說,好歹也是個公主,竟然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