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103 東邊來的耗子
“我們到底是什麽人？太君這個問題問得好啊！”
一個聲音從外麵甲板上悠悠傳進來：“既然你們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的話，當初就不該打我們的主意。”
聲音比較陌生，完全沒有耳熟的印象，藤原詫異的看著外麵的方向，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帶出來吧！”
外麵那位發布了命令，屠夫二話沒說，一把抓住藤原的後脖子，像是拖死狗一樣把藤原拖到了外麵的甲板上。
甲板上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正是從順泰百貨洋行下班回家的那位。
難道說把整組特務全都綁架到這裏來的命令，就是這個矮胖子下達的？
“我，我不認識你。”
藤原心下一沉，梗著脖子說道：“但我要警告你，你把我們這些人抓到這裏來，你會很麻煩！”
“抓了太君當然麻煩，但是被太君盯上，其實更麻煩。”
矮胖子笑眯眯的說道：“我們不喜歡麻煩，我們更喜歡快刀斬亂麻，所以我們還是好好聊聊吧，聊好了，你好我好，聊不好的話，隻好請你們幾位太君下去摸魚了。”
“什麽意思？”
藤原臉色驟變，咬牙問道：“你還想滅口？你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你還想滅口？”
“你們的身份很了不起麽？當你們盯上我們的時候，你們的身份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們的敵人。滅了敵人的口，還需要考慮什麽身份？”
矮胖子笑了，指指河流兩岸，說道：“我明著告訴你吧，其實這是剛剛出鳶都城，東邊上岸是田地，西邊上岸是張家莊，離城區很近。回城的話最多半小時，但要滅口，兩分鍾就夠了。”
“你們究竟要幹什麽？”
藤原聽得出來，對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恐懼的情緒難免侵入他的心靈，他咬牙問道：“你們究竟需要我們做什麽？”
他心裏明白，如果對方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們滅口，那他們現在可能已經死掉了，對方留他們一條命來聊聊，就意味著還有一線緩和的餘地。
“聰明！”
矮胖子輕輕笑了，說道：“其實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麽，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你們為什麽盯上我們？”
“因為……”
話到嘴邊，藤原留了個尾巴，先討價還價道：“如果我告訴你為什麽，你會放了我們嗎？”
“不保證會放。”
矮胖子直來直去的說道：“當然你也可以不說——如果你不願意說，我現在立刻送你們上路。”
“其實，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藤原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的背景比較複雜，你們有自己的勢力。我們在鳶都城要做任何事，都有你們自己的套路和方法，以前國民政府的人約束不住你們，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想要約束你們，其實也很難。”
頓了頓，他又說：“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其實並不想約束你們，我們雙方完全可以合作。”
“我這個人最喜歡合作了。”
矮胖子笑了，問道：“不過，不知道太君所說的合作是什麽意思？”
“據我們所知，你們曾經跟共黨做過生意，對嗎？我們希望知道你們和哪個共黨做的生意。又或者，你們還了解哪些共黨的信息，我們都可以合作。”
藤原說道：“作為回報，我可以負責向特務隊乃至司令部說明情況，為你們爭取到更大的自由度。”
“聽上去好像條件非常優厚的樣子。”
矮胖子咧嘴笑了，說道：“但這裏麵有個小小的問題，太君可能沒想明白。”
“嗯？”
藤原問道：“什麽問題？”
“做生意，是以誠信為本。在我們這邊，不關心我們的客人是共黨，還是軍統，他們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合作夥伴。”
矮胖子向前探探身子，說道：“如果我們把共黨賣給你們，那我們的臉麵還要不要了？我們以後怎麽跟別人做生意？”
“你……”
藤原臉色驟變，威脅道：“不要忘記，現在的鳶都城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天下！如果你們是這個不合作的態度，絕對沒你們好果子吃！”
“你也不要忘記，你還有你那些同仁現在都在我手裏，你們的小命也在我手心裏攥著！還是那個話，你真當你們日本人很了不起嗎？”
矮胖子獰笑著坐直身子，忽然揮揮手，說道：“扔！”
一邊站著的屠夫二話沒說，一步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藤原身上套著的麻袋提到了脖子上收口。
藤原起先還沒明白矮胖子所謂的“扔”意味著什麽，但他被屠夫一把掀翻在甲板上，一顆腦袋摔在船舷上的時候，他豁然明白過來。
死亡的恐懼瞬間把藤原徹底包圍，他忍不住大叫道：“你們要敢殺了我，深田隊長肯定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逃不掉的！你們已經被盯得死死的！你們……”
“你傻呀！”
屠夫抽他兩個耳光，咧嘴笑道：“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已經給你們的頭頭匯報了，說你們已經安排妥當了。你們頭兒現在應該安安心心的等著你們匯報消息呢，等他發現你們這邊沒動靜的時候，我們早就撤了，還能等著你們來殺？”
一邊說，他一邊抓住麻袋，把藤原整個人掀進了流淌的河水之中。
麻袋裏非但裝著人，而且還預先裝了大塊的石頭，所以這個麻袋一旦入水，除了會被河水向前衝出去一小段之外，唯一的動作就是下墜。
屠夫如法炮製，和擦鞋童兩個一起協作，很快把船艙裏剩下的裝麻袋的人全都扔進了河水裏。
當最後一個日本特務也被扔出去之後，整艘船貌似都輕便了很多。
矮胖子冷眼旁觀全過程，說道：“回吧。”
一刻鍾之後，如同這座城市之中成百上千的普通上班族一樣，矮胖子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老驢市街上，找了一個電話亭鑽了進去，打了一個電話。
“老板，倉庫走水了，招了一群東邊來的耗子。”
矮胖子匯報說：“我跟弟兄們想了點招，把這些耗子全都逮了，扔到河裏去了。”
“東邊來的耗子？”
對方凝重回應道：“這可有點麻煩呐！這些耗子可不是論窩，而是論群。把這幾個耗子扔了，怕是還有其他耗子聞著味兒找你們那兒去。”
“我知道，所以我想，不行就把倉庫搬了吧！”
矮胖子說道：“時間來得及，再說咱倉庫裏也沒什麽東西，就一個空房子。”
“好啊！搬吧！”
……
……
西下窪街，一棟沿街二層樓房之中，盧經理放下電話，臉色頗見凝重。
“看來，當初就不該跟共黨做生意。”
他端起一杯涼茶喝了一小口，輕輕皺眉，幽幽嘀咕道：“不過一些紙張和油墨，怎麽就讓日本人抓住了尾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