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094 牆縫裏的火柴盒
“樂道院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們昨天中午就給日軍司令部提交了正式抗議書，要求嚴懲凶手，給嶽老師一個交代！”
翟弘盛歎息道：“可是，司令部很快向樂道院出具了一份口供，證實有人指認嶽峰是共黨，反咬一口，說樂道院為共黨提供庇護雲雲，把樂道院的人給噎回去了。”
“從昨天下午開始，日軍司令部專門派了幾支小隊，把樂道院的幾個出口全都圍了，美其名曰是替樂道院檢查進出人員，排查安全隱患，其實就是給樂道院施壓，蹬鼻子上臉。”
他說：“這不，樂道院一看這個樣，學校再辦下去遲早是要出事的，所以果斷作出決定，解散學校，遣散師生。”
“這算是服軟的意思了。”
葉正文臉色一沉，跟著歎息道：“也可以理解。樂道院如果不這麽做，叫日本人抓住不放，直接進去全麵搜查，對樂道院的影響更大。”
頓了頓，他接著問道：“日本人拿到了什麽口供？”
……
……
“日本人拿到的是馬天瑞的口供。”
西門大街上一家古董行內堂，胡飛鵬給對桌而坐的連文山倒了一杯茶，沉聲說道：“跟著樂道院一起去司令部遞交抗議書的學生確認，那份口供上的簽字的確是出自馬天瑞之手。”
“馬天瑞……前兩天晚上，嶽老師發現馬天瑞徹夜未歸，我當時就提議了，有必要的話可以先把馬天瑞監管起來，避免他做錯事。是嶽老師說服了我，讓我相信他的學生都是有血性的，應該給馬天瑞一個考察的機會。”
連文山極其痛心的說道：“沒想到，這才幾天時間，馬天瑞居然把嶽老師給害死了……”
“要這麽說的話，這個馬天瑞徹夜未歸的那天，可能就已經跟日本人有接觸了！”
胡飛鵬挑眉道：“現在出了嶽老師的事，我的建議是立刻對馬天瑞執行鋤奸，以免夜長夢多！”
“我同意你的看法。”
連文山點點頭，說道：“嶽老師是我們學生戰線上的佼佼者，因為一個馬天瑞，讓嶽老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就這一條，槍斃馬天瑞十回都不多！”
“比較麻煩的是，現在可以證實，昨天嶽老師犧牲之前的幾分鍾，馬天瑞曾經和日本特務一起回過學校，但嶽老師犧牲之後，他就失蹤了，暫時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掏出一張兩寸大的證件照，送到胡飛鵬麵前，又說：“好在他對我們的了解並不多，應該不會再對我們造成太大威脅。我的意見是，把鋤奸馬天瑞的工作放在下一步工作計劃之中，但不用著急著集中精力去找他！”
“也行！”
胡飛鵬拿起那張證件照看了看，冷笑道：“長得倒還算是挺英俊的小夥，居然出賣自己的老師，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照片你收著，找他的事情你後續看著安排。”
連文山說道：“這次找你，還有另外一個事，需要你幫忙處理一下。”
“你說。”
胡飛鵬坐直身子，問道：“是上頭有什麽指示？”
“那倒沒有，這個事情算是我一點私事吧。”
連文山苦笑道：“你也知道，咱們的經費一直很緊張，這次組織抗日宣傳活動，傳單的印刷是由樂道院醫護學校的學生做的，倒也罷了，不過紙張和油墨的采購，都是嶽老師親自操辦的，一部分費用也是他個人墊付的。”
“還有一部分費用，因為嶽老師個人存款有限，暫時賒欠了供應商。我本來說等緩兩天我再想辦法解決的，但嶽老師犧牲了，這個事情就不好再拖延了。”
他說：“老胡，你這邊重置家業，手頭寬裕不寬裕我也不清楚，我想如果你……”
“連老師你別說了！”
胡飛鵬擺擺手說道：“嶽老師為了抗日，連命都搭上了，這點紙張和油墨錢，我還能付不起？這種事你直接下命令就好，跟我商量什麽？”
“私底下，咱們倆可以這麽說，但事情不能這麽辦呐！”
連文山眼圈一紅，說道：“這樣，這個錢還是屬於你個人墊付，我給你開借條。等咱們經費充足的時候，我再還給你。”
……
……
北門大街靠近西門大街的一個小十字路口上，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貼著路邊緩緩停下。
後車門敞開，穿著一身便裝的深田一郎下了車，左右看看，確認不曾有人留意到他這個方向之後，就悄悄的鑽進了胡同深處。
胡同深處，還有其它胡同，胡同連著胡同，是複雜到外來者很難辨明方向的複雜格局分布。
深田一郎在這些胡同之中鑽來鑽去，有點鑽煩了的時候，終於發現在某條胡同的深處，有一戶人家的隔壁，似乎是有一個小過道，小過道的入口處上空，架了一扇拱形門。
他抬腳走過去，在那扇拱形門的旁邊站定，就看見裏麵靠牆站著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看見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主動朝裏麵撤了撤，伸出手，是邀請深田一郎走進去的意思。
“怎麽選了這麽難找的一個地方？”
深田一郎皺眉抱怨道：“你給我的路線口令，第幾個路口左轉，第幾個路口右轉，都快把我繞暈了。你這是刻意為我們的會麵製造障礙嗎？”
“深田隊長不要誤會，我隻是為我的安全製造便利。”
年輕人微笑道：“雖然您不會承認，我也不願明說，但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和您做交易是非常危險的，我完全不確定什麽時候就會跟您談崩。所以，小心一點還是比較好的。”
深田一郎攤開雙手，表示無辜。
“當然，咱們能夠公平交易的話，我還是非常歡迎的。”
年輕人笑嘻嘻的伸出手，問道：“錢帶來了嗎？”
“當然。”
深田一郎從口袋之中掏出兩根小黃魚，交到了對方手中，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您退後，到對麵的牆根處。”
年輕人揚揚下巴，說道：“然後您會發現，離地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牆縫比較大，我在裏麵留了一個小小的火柴盒。”
“火柴盒裏就是我要的東西？”
“相信不會讓您失望。”
“最好是這樣。”
深田一郎狐疑的看他一眼，終於還是轉身走出過道，走向對麵的牆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