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馬在叫 0092 良心的虧欠
“哈依！”
深田一郎答應一聲，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不著急著走，我還有事和你說。”
千葉英助叫住了他，問道：“這次傳單事件，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暫時……還沒有頭緒。”
深田一郎慚愧的說道：“我剛剛返回特務隊，就開始了對馬天瑞的審訊。原本寄希望於抓獲嶽峰之後，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一些傳單事件的線索。但現在，屬下不敢妄自揣測。”
“謹慎是一個良好的習慣，不過，在謹慎之餘，也不要一棵樹上吊死，需要開拓思路的時候還是要開拓思路。”
千葉英助抓起茶幾上的一張傳單遞給他，問道：“深田君，你看看這張傳單，有什麽感想沒有？”
“傳單上的內容妖言惑眾，屬下還沒有……”
深田一郎的確還沒有來得及細讀過傳單上的內容，但是順口回答著千葉英助的問題，他即刻意識到，千葉英助也不可能問他對傳單上這些內容的感想？
那千葉英助問的是什麽？
下意識的接過那張傳單，深田一郎有些納悶的審視了兩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先用手搓了搓上麵油印的字跡，然後把傳單送到鼻子前麵仔細聞了聞。
“這些傳單是提前油印好的！”
他的眼神有點亮了，說道：“雖然我不是專業人士，但是從油墨留存的味道上判斷，至少不像是剛剛印刷的。”
“沒錯！”
千葉英助很是欣慰的點點頭，說道：“發現街上有人散發傳單之後，我叫人有意識的從不同區域搜集了一些傳單回來，交給檢驗部門去做檢測了。回頭你可以問檢驗部門要一下檢驗報告。”
“哈依！屬下一會兒就去檢驗部門看一下檢驗進度！”
深田一郎嚐試著問道：“副司令官閣下，您是想從印刷紙張和印刷用油墨的渠道，來看看有沒有線索。”
“當然！”
千葉英助沒有對他隱瞞自己的思路，說道：“共黨在鳶都城區大肆散發傳單，有組織，而且有秩序，可想而知他們這次行動是做了充分準備的。如果考慮到傳單數量的話，我們就不能不注意一個問題，這麽多的紙和油墨，他們是怎麽搞到的。”
“如果能夠查到紙張和油墨的渠道，我們就有可能找到共黨方麵的聯絡人！”
深田一郎忍不住笑道：“找到這個聯絡人，我們就可以動用一些手段，進一步挖掘出他的上線！”
“我就知道，你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千葉英助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
……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出鳴鳳門之後向東，來到樂道院附近的小樹林之中停了下來。
車上首先跳出來四個特務，然後又從後備箱之中拖出來一個學生。
這個學生身上的製服不太幹淨，蹭了不少浮土在身上，而且明顯像是受了驚嚇，眼神有點不對勁。
他不是別人，正是馬天瑞。
“小子，記住你在特務隊的時候說過的話，給我們老實點！”
一個特務掏了一把槍出來，頂在他腰上，說道：“一會兒進了你們學校之後，我們不會緊緊跟著你，但是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在我們監控之下。如果你敢不照我們的話做，或者有什麽其它小動作，小心我們直接崩了你！”
“我……”
馬天瑞嚇得渾身打顫，哆哆嗦嗦的說道：“我知道，我，我一定聽話！我……”
他滿臉恐懼，兩排牙齒抖得不成樣子，上下碰撞，咯咯作響。
“很好！”
特務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前頭帶路吧。記住，不要耍花樣！”
馬天瑞前頭走著，漸漸繞到外麵道路上，走向樂道院醫護學校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身邊沒有了特務的威逼，後腰上也沒有了手槍的威脅，他的恐懼情緒逐漸消散，一抹怯懦和慚愧悄悄浮上心頭。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足夠熱血，他以為自己可以為了抗日付出一切，他也非常享受在為抗日做一些事的時候，翟梓悅眼神裏對他的那種崇拜，但真被綁在刑架上，真的挨上鞭子之後，所有的一切以為全都煙消雲散，隻剩下恐懼。
深田一郎的那兩鞭子，抽掉了他所有的信念，讓他終於明白，他其實並不比別人對抗日事業更熱衷更積極，以及更堅定。
行走在樂道院醫護學校的校園裏，看著熟悉的校舍，以及熟悉的同學，馬天瑞隻願自己從來不曾走上抗日這條路……不，從來沒有走進過這所學校……
“馬天瑞！”
一個熟悉的呼喚聲忽然從前麵傳來。
馬天瑞抬頭一看，就見前方十幾米外的圖書館門口，嶽峰朝他招手道：“昨天晚上同學們說沒看見你人，你幹什麽去了？”
“嶽……嶽老師？”
這次回學校，馬天瑞可是被特務們押著回來指認嶽峰的呀，他怎麽也沒想到，回到學校之後第一個給他打招呼的人就是嶽峰，一時之間，他整個人呆立當場，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起來。
離他不過數米的兩個特務順風捕捉到了他口中飄出來的這個稱呼，即刻緊走兩步，來到他的背後，小聲問道：“這就是嶽峰？”
“這……”
馬天瑞很想否認，隻是，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現在否認了，等到特務們把嶽峰抓住的時候，他一樣難逃收拾，搞不好還可能被特務一槍崩掉。
他的糾結，嶽峰不知道，但是嶽峰看到了他的臉色，也看到了緊貼到馬天瑞背後的那兩個特務。
穿著平民服裝的特務，搭眼一看，其實是看不出和普通百姓有什麽區別的，但是屬於特務的眼神卻還是讓嶽峰感覺到了威脅。
尤其是他注意到，在離馬天瑞不太遠的地方，還有另外的兩個陌生人也用這種眼神在看著他。
電光火石之間，嶽峰憑借著純粹的本能判斷出了這些人的身份。
“該死！馬天瑞果然出問題了！”
他知道，剛才和馬天瑞打招呼就是個錯誤。
而現在想要彌補這個錯誤，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離開。
“回頭我再找你！”
懷揣著對馬天瑞最後一絲希望，嶽峰拋下一句話，轉身沿著圖書館門口的走廊快速遠去。
而那四個特務此時此刻也已經看出端倪，不再需要馬天瑞的回答，直接抬腳就追。
四個特務的四道人影，就像是寧靜校園之中的四道陰影，快速衝進那條走廊，衝向嶽峰的背影。
被留在原地的馬天瑞渾身一個激靈，踉蹌倒退兩步，差點沒摔地上。
他知道，嶽峰可能很難逃出特務們的追蹤。
他知道，這都是他害的……
“嶽老師……”
來自良心的虧欠，在某個瞬間，讓他終於忍不住喊出一聲：“嶽老師快跑！”
隻是，圖書館前的走廊裏，已經沒有了嶽峰的身影，也已經沒有了那四個特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