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115 調虎離山
西下窪街的夜晚，並沒有因為天氣的陰沉而黯淡，更沒有因為眾多便衣巡查突然的聚集而消沉，尋常老百姓該怎麽過自己的小日子，還是怎麽過自己的小日子，沿街的商鋪大都還沒關門，該營業的繼續營業。
這兩聲槍響在街頭驟然炸響，就好像兩記悶雷一樣，把街道上的繁華喧囂一下壓了下去。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一刻全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下意識的蹲下身子朝路邊牆根上靠過去。
包括所有正在西行的巡查們，也都下意識的矮下身子縮起脖子。
子彈不長眼，天知道子彈是朝哪兒飛的，誰敢保證自己的腦袋不是目標？
一雙雙眼睛循著槍聲的來處，很快發現一家藥鋪隔壁的雞鴨和樂店門口，有兩道人影應著槍聲摔倒在地上。
那兩位西裝革履，看著都像是體麵人，隻是腦袋上都多出來一個彈孔之後，倒下去的隻是死人。
“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大叫一聲，本來還恐懼的靠在路邊不動的普通百姓們轟的一下全都撒開腳丫子跑了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更多的人因為恐懼大叫著，朝著不同的方向狂奔。
槍聲響起，的確駭人，但更讓大家感覺從心底開始發顫的是死了人的消息，所有人都更願意在這個時候跑回自己的家中躲起來，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臥槽！那好像是兩個太君……”
李永福眼尖，看見倒地那兩位的懷裏都甩出來一把槍，趕緊扯了王二虎一把，顫聲說道：“二虎你看見沒？那是不是兩個太君……”
“是，我，我看著也像……”
王二虎裝著一起害怕的樣子，心裏卻是升騰起一抹喜悅。
他其實不是看著像，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死掉的那兩個的確都是小鬼子。
因為他知道，為了防範有人去藥店、藥鋪或者醫館、診所偷買抗菌藥，日本人在這些地方都安插了眼線悄悄盯著，死掉那兩個人身上穿的明顯都是日本特務最喜歡穿的服裝，他們不是鬼子才怪。
最關鍵的是，王二虎看到了胡飛鵬的身影！
槍聲響起的時候，胡飛鵬和另外一個人從那兩個日本特務隔壁桌上挺身而起，先把特務們摔出來的槍撿起來，然後幾步闖入了旁邊的藥鋪之中。
緊接著，藥鋪裏麵隨後響起了槍聲，隱約還能聽到有人被嚇得哇哇大叫的動靜。
“追！全都跟我追！還都愣著幹什麽？”
青木的大叫聲從所有巡查的背後響起，大家扭頭一看，就見青木一手一把手槍，一路狂奔過來，也奔那家藥鋪而去。
他沒敢直接闖入，而是首先貼上了藥鋪門邊的圍牆，先向裏邊偷瞄了一眼。
隻不過，一顆子彈像是早早等在那裏一樣，伴隨著一聲槍響，砸在了圍牆邊上。
子彈磕掉了牆角的磚頭碎碴，細碎的磚灰四下飛揚之間，一小片薄薄的磚片貼著青木的右側腦門飛過。
嗤的一聲，青木的腦門上一疼，卻是被磚片劃出了一道血口，刮掉了半片眉毛。
“八嘎！”
及時縮回腦袋才沒被打死的青木暴怒，探出一隻手去，照著藥鋪裏麵一陣狂扣扳機，一顆顆的子彈夾帶著屬於他的憤怒呼嘯而出。
但，藥鋪內再無槍聲回應，他再次飛快的探頭出去看了一眼藥鋪的內部，這才發現裏麵已經沒有了剛剛闖入藥鋪的那兩個人的身影。
青木一個箭步衝進藥鋪，看到櫃台背後躲著三個瑟瑟發抖的人影，上前一步舉著雙槍喝問道：“什麽人，給我出來！”
那三個人影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每個人的雙手都是高高舉起的，看模樣，應該是藥鋪的掌櫃和兩個夥計。
“人呢？”
青木拍著桌子喝問道：“共黨人呢？”
“跑，跑了……”
一個小夥計哭喪著臉，指了指藥鋪後門，說道：“太君，共黨，共黨從這兒跑了……”
“八嘎！八嘎！”
青木怒不可揭，回頭看看也已經堵到了藥鋪門口的巡查們，厲聲喝道：“你們還都愣著幹什麽？還不給我去追！”
“是是是……”
巡查們哪敢怠慢，一窩蜂的擠著穿過藥鋪後門，往外追了出去。
隻是，別看他們貌似追的積極，出了藥鋪的後門之後，就都懈怠了。
一來藥鋪後門之外的小胡同一個個都是黑漆漆的，看著地形錯綜複雜，想要追上什麽人的話白天或許勉強有戲，晚上要追就太不容易了；二來大家這幫巡查都是空著手來的，誰身上也沒個武器什麽的，可逃走的那兩位身上都帶著槍呢，誰的命不是命？
青木原本也想去追的，但他臨走前想起一件事來，拿槍指著藥鋪掌櫃問道：“你們藥鋪的抗菌藥還在不在？”
“在在在，都在呢……”
掌櫃苦著臉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藥瓶，說道：“太君，我就怕有人問我要，這幾天一直把抗菌藥揣身上，沒敢露。剛才那倆，那倆共黨還想逼我交出來的，我拚死沒交。太君，我是良民啊，我們都是良民……”
確認抗菌藥沒被搶走，青木管他是不是良民，提槍也出了藥鋪後門。
隻可惜，他們花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西下窪街和西門大街之間這一小片居民區所有的胡同、巷子全都找了一個遍，也沒找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怒不可揭的青木隨後命令所有巡查不用再偽裝什麽，直接挨家挨戶的搜查，又把這片區域的住戶全都搜了一個遍，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倒是原來沿著嶽王廟街往南去的那些巡查，最終在柴家灣東側找到了一個已經空了的小院子，發現堂屋和西廂都有一些沾了血跡的紗布和繃帶。
趕到現場看了看，青木知道，自己今晚又中了共黨的調虎離山之計，對方肯定是趁他帶隊追蹤殺人那兩個共黨的時候完成了轉移。
怒不可揭的他打光了手槍裏的子彈之後，宣布所有巡查就地解散，全部滾蛋。
“走走走，趁著青木太君沒反悔，咱們趕緊走！”
李永福拉了王二虎出小院，唉聲歎氣的說道：“你說這叫什麽事啊，白忙活半天把咱們全都累個夠嗆，最後還挨頓罵。”
王二虎苦笑著勸他說：“李大哥，咱就別抱怨了，誰讓咱跟著皇軍吃的這碗飯呢？”
他回頭看看小院，確認這的確就是藍西璋他們此前的落腳地，同誌們安全轉移的確是值得高興的好事一樁，但是，本該在小太平街西口跟他匯合的葉正文呢？
小太平街的西口，他剛才趁著搜查的機會曾經去看過，並沒有發現葉正文的身影。
所以他很好奇，葉正文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