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109 站崗放哨
葉正文知道,邱蔚然拿著抗菌藥一直說事,應該是對剛才的事情起疑心了。
想想也正常,他葉正文在醫館一直都是懶洋洋的,能不幹活的時候絕對不動彈,今天主動請纓給王二虎處理受傷的手指,就足夠令人起疑;更何況,王二虎的那點傷,開不開抗菌藥其實都兩可,在抗菌藥管製這麽嚴格的時候給王二虎開抗菌藥也有些不尋常。
不過,葉正文不怕邱蔚然懷疑,因為醫館庫存的二十片抗菌藥一直都在藥瓶裏好好放著,少也就是少的剛剛給了王二虎的這兩片,不怕邱蔚然什麽時候悄悄的查對。
他又不傻,哪可能在明麵上擺著的抗菌藥裏動手腳?
給王二虎的抗菌藥,其實是他前天從貨倉帶回來的,當時他就想,這玩意帶在身邊一瓶,有備無患,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哼著小曲重新回醫案背後坐下,葉正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入腹,是一道熱流,從門外吹進來的一絲微風,卻是涼颼颼的。
“起風了……”
眯眼看看天空,葉正文自言自語道:“雨也快來了吧?”
……
……
陰沉沉的天空下,有風穿梭在街頭的人群之間。
王二虎離開醫館,沿著曹家巷往北走,遠遠就看見李永福斜靠在新街子西口一家雜貨店的門口,嗑著瓜子,跟裏麵收拾貨架的一個女人扯閑篇子。
“二虎!我在這兒呢!”
李永福抬手招呼他一聲:“你手沒事了?葉少爺怎麽說?”
“沒事了,葉少爺……哎喲!”
王二虎高興的舉起受傷的那根手指回應著,話沒說完,跟對麵走過來一個人差點撞個滿懷。
那人穿著挺寒酸的,頭上戴了一頂圓圓的寬簷帽,他趕緊退一邊道歉說:“對不起軍爺,我沒看見您。”
“沒看見我你都看什麽了?看地上有錢沒錢啊?”
王二虎沒好氣的訓人家一頓,擺手道:“趕緊走!以後走路看著點人!”
“是是是……”
那人滿口答應著,悄悄給了王二虎一個讚賞的眼神,轉身走了。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他跟王二虎對撞那一下的同時,王二虎手裏拿著的兩小包抗菌藥已經轉交到了他的手裏。
當然,也不會有人留意到,這人的身影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葉正文的醫館。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連文山。
連文山拿到抗菌藥,不動聲色的去了曹家巷南口,悄悄瞄了一眼街對麵海貨店的於掌櫃,到了醫館門口之後卻沒有停留,徑直到東門大街上攔了一輛黃包車,直奔嶽王廟街和西下窪街的交界路口。
到地方下車之後,連文山在街口上隨便買了一包煙,拆開給自己點了一支,借機觀察了一下路上的情況。
西下窪街上,有一家藥鋪,規模不算很小,也曾經得到許可,從醫院分配到了很少一點抗菌藥。連文山注意到,在藥鋪隔壁的雞鴨和樂店門口的桌位上,坐著兩個穿西裝的人,看似一人守著半碗雞鴨和樂,像是食客,實則始終都在悄悄的觀察進出藥鋪的人。
那當然不是食客,而是日本特務,專門等著看有什麽人會來藥鋪買抗菌藥的。
既然他們在,說明這一帶還是安全的,不然的話,這兩個日本特務早就行動起來了,哪可能還在這裏坐著?
所以連文山很滿意,夾著煙從那兩個日本特務身邊經過的時候,就差沒當麵囑咐他們,好好在這裏站崗放哨了。
沿西下窪街西行,到柴家灣堐拐彎南行,連文山很快來到了一戶鄰水的人家門口。
輕輕敲了敲院門,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四周的動靜,再回頭,就見在胡家當鋪上班的那名姓關的雜工開了門。
門內,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院子的西廂房裏,錢仲肅看著整個人都是蔫的,無精打采的半靠在床頭上,有齊自華在給他小心的清理腿上的槍傷。
槍傷創口腫起了老高,稍加清洗之後,能看到創口周邊全都泛白,有很明顯的感染化膿跡象。
“難怪開始發高燒,這是發炎了。”
連文山進來看看,掏出抗菌藥來交給關先生,說道:“給他弄點水,先吃上一片,到晚上再吃第二片。”
“別!”
錢仲肅抬手攔了一下,說道:“連老師,我這點傷不算什麽,撐一撐就能過去了。藍書記傷比我重,更需要抗菌藥,這些藥給他留著吧。”
“你們都需要這種藥!”
連文山說道:“至少目前來說,你的情況已經不容耽擱,再不用藥,就要出大問題!所以,你必須服藥!”
“不不不!”
錢仲肅氣喘籲籲的說道:“連老師,我爛命一條,死也好,廢也好,都沒什麽的,但是藍書記是我們的大領導,整個鳶都城的抗日活動都要依靠他了,關鍵時刻還是要先保他。我沒事!真的……”
“我當個書記了不起麽?你當遊擊隊戰士就低人一等嗎?”
房門口驟然一暗,藍西璋在小何攙扶下走了進來,嚴厲說道:“小錢同誌,你這個思想很有問題你知道嗎?革命工作不分貴賤,隻是分工不同。我們任何緊俏物資,都是按需分配,不能因為我是書記,就對我格外照顧!難不成我這個書記就比你更金貴了?”
“老藍同誌,你怎麽過來了?”
連文山嚇一跳,趕緊上前攙住他另外一根胳膊,說道:“你傷勢這麽嚴重,不是說不讓你亂動嗎?”
“後背上挨槍子,又不是腿上,怕逑?”
藍西璋一瞪眼,一把推開他,說道:“老連我告訴你,小錢同誌不吃藥,你就把他嘴撬開往下灌!”
錢仲肅眼圈濕潤了,哽咽著說道:“藍書記,我真的不需要……”
“藍書記已經發話了,你還是聽話吧!”
關先生端了一碗溫水帶著一粒藥到床邊苦笑道:“你要不聽話,小心我們幾個硬給你往下灌。到時候你一撲騰,傷口越發嚴重了,還得給你想別的招治病!”
“我……”
錢仲肅聽他這樣說,隻好把藥吃了。
“好了,小錢同誌把藥吃了,老藍同誌你趕緊回!”
連文山苦笑著再次攙住藍西璋,說道:“關心小同誌是你應該做的不假,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也是你應該做的。”
“你說你這個老連,有小何扶著我就行了,你又來幹什麽?”
藍西璋不滿的說道:“我身體壯著呢,當我挨上一槍連路都不會走了?”
“是是是,就憑你剛才推我那一把,我也知道你壯著呢。好家夥,那手勁大的……”
連文山嗬嗬笑著,又說:“上午你別亂動了,好好堅持一下,咱們那個醫生正在被通緝,胡老板親自去聯係了,估計得下午才能過來給你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