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96 遊擊隊的熟人
回城路上，葉正文一直拿不準自己應該怎麽做。
“狗蛋？”
他在車廂裏探出頭去，囑咐道：“今天的事就咱倆知道，你誰都不能告訴！”
“明白！”
二流子答應了一聲，說道：“少爺放心，我保證誰都不說。”
把抗菌藥交給共黨遊擊隊，顯然才是安倍教授的初衷，現在也算是他的遺願，但如果葉正文要照做，勢必要跟共黨聯係接洽，那時候人家一旦問起周老頭的遺願，他又該如何作答？
但如果一直不動，任由那批抗菌藥放在貨倉呢？日本人動不動全城搜查，找尋和抗日相關的線索，萬一哪天這批抗菌藥被日本人發現了，最先倒黴的肯定是葉家。
“安倍教授啊安倍教授，您怎麽就想起來把這批藥劑托付給我代為處置呢？”
葉正文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他覺得自己要好好想一想，在沒想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再跟共黨接觸比較好。
但怕什麽來什麽，兩人趕著馬車在南城門外遇見了兩個共黨遊擊隊的熟人。
這兩位一個叫齊自華，一個叫錢仲肅，都是孫建安帶的那支遊擊隊的隊員，葉正文和二流子在永安村的時候就認識他們。齊自華在省城上過學，是遊擊隊裏出了名的才子，而葉正文畢竟也是留學歸來的，當初倆人還挺能聊到一塊兒去。
他們倆喬裝打扮成老百姓準備進城，沒想到接受檢查的時候出了點問題：他們良民證上的照片和他們本人不太相符。
兩個小鬼子當時就把槍口對準了他們，另外還有三四個二鬼子虎視眈眈，要上前搜身。
葉正文和二流子趕到的時候，這事正僵持著，一觸即發。
“少爺，我看要出事！你看他倆那臉，在這兒跟小鬼子杠上，能有他倆什麽好果子吃？”
二流子看架勢不對，問道：“咋辦？”
“還能咋辦？看他倆送死麽？”
葉正文瞪他一眼說：“攔住啊！”
“我聽你的！”
二流子精神一震，手裏的馬鞭啪嗒一聲，拉車的駿馬徑直向前衝出去。
馬車本來離著南城門不過七八米，這一衝，轉眼間到了檢查崗。
“籲！籲……”
二流子的鞭子在趕馬，手卻開始勒緊馬韁繩叫停。
這一放一收之間，當先一步的駿馬差點沒把攔住齊自華和錢仲肅的小鬼子、二鬼子全都衝散。
馬車停下，他佯裝受了驚嚇，氣急敗壞的跳下車，揮著巴掌在馬脖子上來了一下，沒好氣的訓斥道：“小畜生你找死呢？這麽不聽使喚，是不是不要命了？”
回頭，他接著訓斥齊自華和錢仲肅：“你倆咋回事？不說讓你們直接進城的嗎？怎麽還在這裏磨蹭？”
再回過頭去，二流子就換了笑臉，點頭哈腰的問攔路的小鬼子們：“太君，我們家這兩個幫工咋回事？怎麽還動上槍了？”
齊自華和錢仲肅乍一看見他和跟在後麵下了馬車的葉正文有些意外，悄悄對視一眼之後，齊自華就上前抱怨道：“劉哥，辦良民證的時候你咋給照的相，照片看著跟我倆都不像一個人，太君看了還以為我們倆這證是假的呢。”
葉正文一聽就知道症結出哪兒了，先訓了二流子一句：“照相機那玩意是你能瞎倒弄的？現在出事了吧？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二流子心裏那叫一個委屈，齊自華太不厚道了，上來就栽贓我，我特麽還沒法不認。他一臉委屈，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說道：“少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邊待著去！”
葉正文橫他一眼，又對那兩個小鬼子說道：“太君，這兩個是我家的幫工，可能是當初辦良民證的時候照片拍壞了，才鬧了這個誤會。這樣，回頭我讓他們重新補辦一個良民證，你們看怎麽樣？”
他剛才坐馬車去貨倉就是從這裏出城的，那兩個小鬼子不但認識他，還知道他是千葉英助的好朋友。
倆人果斷收搶，一個小鬼子點點頭，說道：“既然是葉大夫家的幫工，那就沒什麽問題了。放行！”
……
……
馬車再度進城，車廂裏的葉正文很想抽自己一個嘴巴。
剛剛還想著跟共黨拉開距離，轉眼就幫兩個遊擊隊隊員混進了城，這都是什麽事啊！
葉正文啊葉正文，你說你這立場怎麽就這麽不堅定，一見共黨遊擊隊的人就控製不住呢？
他在心裏抱怨著，馬車拐進了一條小胡同停了下來。
“葉大少爺，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
齊自華等葉正文下了車，笑著說道：“沒你跟狗蛋幫忙，今天我和小錢還不定什麽樣呢。”
“你倆膽子也太大了，就算弄個假證也得弄得像樣點吧。”
葉正文提意見說：“這回是咱們湊巧撞一塊兒了，下一回呢？怎麽辦？”
“不瞞你，俺倆這證是真的，隻有名字是假的。”
齊自華解釋道：“遊擊隊那邊沒有相機，照不了照片，我們隻能改改證上的名字，照片沒法換。”
錢仲肅也說：“這是孫隊長對著照片特意選的俺倆，全隊就俺倆長得還跟照片上的人像一點。”
葉正文無語。
齊自華和錢仲肅還有任務，不便久留，當場告辭離開了，葉正文看他倆背影消失在胡同裏，忍不住再次輕輕歎息。
當時是情急之下把他們帶進了城，但現在想想，齊自華和錢仲肅萬一在城裏出點什麽事，隻怕他很難擺脫幹係。
“少爺……”
二流子苦著臉說道：“剛剛你跟他倆一塊兒合夥欺負我，我委屈。”
“聽起來好像我又得破點財的意思？”
“嘿嘿……”
“嘿嘿個屁啊，趕緊走吧！你瞧瞧這天陰的，說不準要下雨。”
葉正文重新上車，說道：“把我送回家之後，允許你回醫館那邊找淑靜嫂子買幾個朝天鍋吃。”
二流子眉開眼笑的問道：“那我跟少爺您一個待遇，也吃肥腸的？”
回到家，葉正文糾結了一下，最終也沒給葉景鑠說安倍教授那個貨倉的事，一來葉景鑠不太去那邊貨倉，一時半會未必能跟葉富誠遇上，二來他也拍貨倉裏的那十幾箱抗菌藥劑把葉景鑠嚇著。
晚上正吃著飯，二流子慌慌張張的又來了。
已經能跟大家一張大餐桌上吃飯的葉正文看見他有些意外：“不是允許你吃朝天鍋去了，怎麽沒去？”
“少爺，你快回醫館看看吧！”
二流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有，有個病人，邱醫生給看不了，得你去看看！”
葉正文心裏咯噔一下，差點沒把手裏的碗摔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