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69 唯一的指望
盧經理渾身一震，連仰在沙發靠背上的腰身都挺了起來。
不是為了於掌櫃的那兩條大黃魚，而是為了他口中那句“穿紅衣裳的”。
十分謹慎的審視了於掌櫃半晌，盧經理重新靠回舒適的靠背上，玩味的說道：“有點被你於掌櫃驚著了。”
“怎麽？”
於掌櫃笑了，問道：“盧經理是嫌我出價太低，所以驚著了？”
“老交情，出價高低我都忍了。”
盧經理淺淺一笑，說道：“不過，穿紅衣裳的相關消息，現在在鳶都城可是緊俏資源，真要說起來的話，於掌櫃這個價的確低了點。”
“買賣嘛，有商有量的才叫買賣不是？”
於掌櫃說：“您開個價，我看合適不合適？”
“不用了。”
“不用了？”於掌櫃臉上的笑容一僵。
“嗯，不用了。於掌櫃這次問的這個事，其實過不幾天你自己也能知道，既然是老交情，我沒必要賺你這個黑心錢。”
盧經理說道：“太君前幾天好像的確是留了一個穿紅衣裳的，不過，沒留好，讓燒油的玩意拐著了，一直到現在都沒睜眼。”
於掌櫃一呆：“照這麽說，太君跟這個穿紅衣裳的還沒對上火？”
盧經理點點頭，沒開口說話，隻是端起了茶杯。
這是端茶送客。
“謝了。”
於掌櫃起身告辭離開。
盧經理沒送，端著茶杯在沙發上坐著發了一會兒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背後。
打開旁邊的保險櫃，他從裏麵取出一個看上去用了有年數的筆記本，翻到了寫著於海洋名字的一頁。
這一頁上原本隻有一行字：“於海洋，軍統？”
盧經理猶豫了一下，拿起筆，把最後的“？”劃掉了，添上了另外一個標點符號：
“。”
……
……
周老頭轉移到醫院之後，被安置進了上次江口入住的那個套間。
相對應的，整個醫院三樓再次戒嚴，套間門口多了四個小鬼子站崗。
一些護士一起動手，把葉正文帶回來的熬藥工具和藥材全都送到套間的外間的時候，最早和千葉英助、青木等人進屋的葉正文已經又去給周老頭號了號脈，問雨宮醫生要了病曆，接著前麵的治療記錄，開好了一個藥方。
“附子？”
有個嘴角有點淤青的小護士放下藥材要走之前看到病曆上這個藥名，臉色瞬間變了，問道：“葉大夫，您怎麽能給病人用這樣的藥呢？”
“是你啊？”
葉正文聽她聲音有些耳熟，抬頭看看，認出來是上次他留宿這裏的二樓，曾經給他送過飯的那個小護士，就笑了笑。
雨宮醫生感覺小護士剛才問的蹊蹺，忍不住開口問道：“淳子，這味藥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
小護士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記得這好像是一味很凶險的藥材，用量太大的話，容易致人中毒。葉大夫這個藥方，給病人開了足足120克呢！這個……這個會不會……”
一邊站著的千葉英助和青木臉色全都變了，青木問道：“葉大夫，淳子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一般來說，120克附子用上，堪稱劇毒。”
葉正文問：“青木副官，你有意見嗎？”
“既然是劇毒，為什麽還要給傷者用呢？”
“你說得對。”
葉正文直接把病曆往他麵前一送，說道：“青木副官，來，你開藥方吧。”
“你……”
青木被噎的不善，一張臉當場就黑了。
“葉大夫，你不用管別人怎麽說，照你的方子治療就是了。”
千葉英助眼見局麵要僵，趕緊出麵定了調子，又問淳子：“小姑娘，你懂中醫？”
“不太懂……”
淳子怯生生的搖頭道：“我隻是以前在外麵診所上班的時候，見過中國的大夫用藥，幫他們熬過藥，多少知道一點藥材的知識罷了。”
“你會熬藥那就再好不過了。”
千葉英助對葉正文說道：“葉大夫，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盡管開方子，煎藥的事情就交給淳子。這樣的話，你也能稍稍輕鬆一點。”
“好。”
葉正文猶豫了半秒鍾，直接應了下來。
聽這個小護士的名字叫“淳子”，他就確認她是日本人，那麽，他就有理由懷疑這個小護士其實應該還會擔負著另外一項職責，那就是監視他。
他這次來醫院，說到底真正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挽救周老頭的生命，也沒什麽需要避著人的，所以也沒必要回避監視。
“謝謝你。”
葉正文提前對淳子致謝，接著說道：“既然有你幫忙，那我就不客氣了，你把砂鍋拿過來，我開始配藥……”
……
……
沒開始著手治療之前，葉正文還能耐得住性子拖拖，真動上手了，就自動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狀態。為了給周老頭盡快用上藥，他要淳子把煤油爐調了武火，直接用開水熬藥。
千葉英助眼看葉正文忙中有序，一絲不苟，也就慢慢放下心來，提出了告辭。
他沒有走遠，和青木一起去了隔壁的一個空房間。
“副司令官閣下，您真的放心讓葉正文救人？”
青木提意見說：“周老頭現在這個狀態，醫院早就決定要宣布死亡的，萬一葉正文故意使壞，把人給治死了，我們也抓不到他把柄。”
“就算不放心又能如何？”
千葉英助皺眉說道：“你自己也說了，醫院這邊已經指望不上了，所有人集體束手無策，目前隻有葉正文還願意下藥救治。這種情況下，我們沒別的指望。”
“可……”
青木恨恨說道：“如果這是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東京，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周老頭的命交到葉正文的手裏……”
“不要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了！我們現在沒有在東京，我們在鳶都！”
千葉英助心緒不寧，對他反反複複提出對葉正文的質疑有點煩，忍不住發了火，說道：“說這些廢話有什麽用，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需要周老頭活著，我們需要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給他治病，而不是簡單的宣布他的死亡！”
“哈依！”
青木脊背冒汗，趕緊欠身鞠躬。
“……安倍教授被送走之後，葉桑的心裏對我們有芥蒂，我們是可以理解的。我們也不能在他還沒有做什麽的時候，繼續加深對他的懷疑，他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指望。”
千葉英助無限凝重的說道：“青木君，通過醫院的進出記錄查到周老頭身上，你辛苦了，可我們的工作到抓住周老頭就可以宣告結束了嗎？”
他回頭拍拍青木的肩膀，說道：“不可以。你要明白，既然周老頭就是那個把江口情報送出去的人，那麽，他把情報送給了誰，他和這個人怎麽樣聯絡的，隻有讓他活下去，我們才有可能從他嘴裏挖出來。他如果死了，我們就白白浪費精力了。”
“屬下明白！”
青木神色一凜，說道：“副司令官閣下是想以周老頭為起點，順藤摸瓜，把鳶都城的共黨連根拔起！”
“當然要把他們連根拔起！唯有如此，才能一雪我們上次圍剿行動徹底失敗的恥辱！”
千葉英助攥緊拳頭，輕輕捶在桌子上，咬牙說道：“那我們駐鳶都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恥辱，也是我千葉英助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