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62 勁風過頰
夜幕之下的南壩崖街總是繽紛多彩的，各式各樣的店麵門口，時不時的就會有小汽車或者黃包車停下，把一個個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客人們送達目的地。
邱蔚然壓低了一下帽簷，避免被可能活躍在這條街上的某些熟識的太太夫人們認出來。
半個小時之前，她按照上峰當初給她的工作須知之中和鳶都站站長聯絡的方式，將安倍教授的事情寫了一份簡單的報告，標上了“緊急”字樣，留在了特定的地方，就來到了南壩崖街。
工作須知中提到過，但凡是緊急報告，站長都會在半個小時之後給出答複。
而站長的答複就在南壩崖街。
可問題是，工作須知中並沒有提及站長怎麽給出答複，那麽，站長的答複究竟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呢？
“小姐姐，買一枝花吧。”
一個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提著一個花籃攔住了她的路，將一支紅色的玫瑰花送到了邱蔚然的麵前。
“小妹妹，你的花好漂亮呀！”
邱蔚然喜歡這朵玫瑰花在霓虹燈下的顏色，並不抗拒，但是目光從小女孩的臉頰上滑過落在那支玫瑰花上的時候，赫然發現，在玫瑰花莖上纏繞著一張白色的紙條。
這麽漂亮玫瑰花上不應該搭配彩帶嗎，怎麽會是白色的紙條？
她心中一動，果斷掏出一張法幣遞給了小女孩，然後蹲下來問道：“小妹妹，是誰讓你賣花給我的？”
“是一個伯伯。”
小女孩甜甜笑道：“那個伯伯說，小姐姐會給我雙份的花錢。”
邱蔚然不覺莞爾，又掏了兩張法幣出來，說道：“我給你三份花錢，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伯伯在哪？”
小女孩回頭四下看了看，怯生生的回答說：“那個伯伯找不到了。”
邱蔚然並不確定指使小女孩賣花給她的一定是站長本人，但卻懷疑這個人至少跟站長有直接關聯，這次和站長聯絡，沒能見到他的人讓她稍稍感覺有些失落，但值得慶幸的是，站長的回複畢竟順利收到了。
隻不過，打發走了小女孩，在一個胡同口打開那張紙條看了看之後，邱蔚然的心頭不覺劃過一絲絲的失落。
“安倍已經被送上火車，搭救已經來不及了。”
……
……
王二虎穿著巡查製服走進醫館，迎麵看見二流子在擦桌子，就上前拍了他一巴掌。
二流子嚇一跳，回頭看看是他，忍不住抱怨道：“二虎，你這當了巡查之後真把自己當大爺了，敢來少爺醫館嚇唬我了？”
他倆都是永安村的，原本二流子在村裏正事不幹，包括王二虎在內，幾乎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自己也是破罐子破摔，誰瞧不起咱咱也不當回事；近來跟著葉正文在鳶都城有了人模樣，脾氣自然見長。
“誰嚇唬你了？這不跟你打招呼嗎？”
王二虎咧嘴一笑，又問：“葉大夫呢？沒在家？”
“喲！有事求著我了？”
二流子一臉嫌棄的說道：“求著我了還敢嚇唬我？”
“我求你個大頭鬼！”
王二虎抓住腰間的警棍，瞪眼說道：“信不信我揍你？”
“遊擊隊員不能欺負老百姓！”二流子嚇得向後一撤。
但他這一嗓子差點沒把王二虎嚇出一身汗來，王二虎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服領子，回頭掃視四周沒發現有外人，才咬牙道：“狗蛋你別胡說，我現在是巡查了！懂不懂？”
“巡查的話，這會兒該揍我了，你咋不揍呢？”
二流子上下打量他兩眼，說道：“少來吧！我又不傻，今天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臥底來了，我就是不說破罷了。”
“少廢話！這個話你在屋裏說說算，要出去說看我不拿你當漢奸收拾了！”
王二虎白他一眼，又問：“葉正文呢？我找他有正事呢……”
他話沒說完，葉正文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葉大夫回來了，我正找你呢。”
王二虎笑臉相迎，上前問道：“你上午說的那個事到底什麽情況，那個日本教授……”
“別問了。”
葉正文臉色微戚，輕輕搖頭道：“他已經被送走了。”
“送走了？”
王二虎吃了一驚：“什麽時候的事？怎麽這麽快就送走了呢？”
“真的別問了，他現在已經在被送往棧橋市的火車上了。不好意思，我累了……”
葉正文擺擺手，自顧自上樓去了。
王二虎一臉錯愕，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扭頭問二流子：“他這是怎麽了？看著這麽不高興呢？”
“少爺本來好好的，你一來他就不高興，你還問我他怎麽不高興？”
二流子撇撇嘴，想刺撓他兩句的，眼看王二虎大眼珠子又來瞪他，果斷住了嘴。
……
……
黑色的小轎車緩緩行駛在街頭，坐在後排車座上的千葉英助輕輕揉著眉心，有點小小的頭疼。
在車子最終抵達家門口之前，他開口問了問前麵負責開車的副官青木：“醫院方麵的調查出來結果沒有？”
“副司令官閣下，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還沒來得及拿給您看。”
青木回複道：“我們調查了葉大夫進出醫院那三天內，所有他曾經接觸的人，以及接觸過的東西，暫時沒有任何異常發現。”
“一點都沒有？”千葉英助挑挑眉梢。
“沒有，他沒有主動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那天晚上留宿醫院的時候，曾經出過那個房間。”
青木回答說：“包括那名給他送飯的小護士，我們動用了一點手段，也沒有發現她和葉大夫有出格的接觸。後來才知道，這個小護士的哥哥在省城司令部做參謀，出身也是可以信的過的。”
千葉英助苦笑道：“這樣看來，或許是我多心了。”
“副司令官閣下，您是在為了失去葉大夫友情的事情煩心嗎？”
青木說道：“屬下或許不該多嘴，不過我認為，您這完全沒有必要。葉大夫不過是出身劣等民族的一個醫生，他或許比其他中國人更加討人喜歡，但他終究隻是一個中國人！中國人，可以利用，卻絕對不能信任！跟他拉開距離，未必就是壞事。”
“……”
千葉英助愣愣神，苦澀的笑了笑，說道：“或許你是對的。”
車子緩緩停在了一棟別墅的門口，他抬腿下車，在車門口停了停之後，又吩咐青木說道：“不管消息究竟是不是通過葉桑傳出去的，至少消息是從醫院傳出去的這件事應該沒錯。以後暗中加強對醫院所有人的監控，務必把潛伏在裏麵的破壞分子給我挖出來！”
“哈依！”
青木冷聲獰笑：“副司令官閣下放心，就算他藏在地洞裏，我也一定把他給您挖出來！”
“記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千葉英助凜然說道：“成功捕獲獵物的關鍵，就是給獵物創造放鬆的機會。隻有他真正放鬆下來，才會給我們一擊即中的機會！”
勁風過頰，是初夏夜晚的一抹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