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雲疏抓著矮幾邊緣的指節泛白,俊逸的臉龐近乎扭曲,咬牙切齒地從嘴唇和牙縫裏擠出字:“傷亡如何?”
趙箭滿臉悲憤:“陳虎傷得很重,如果沈姑娘在,一定能救回來!可是……”
“魏大人斷了一條腿,花大人全身燒傷得很厲害,囚犯們都跑光了。鍾大人,怎麽辦?”趙箭泄憤似的捶了好幾下地榻,“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沈芩以為做了惡夢,狠掐了一下胳膊,卻疼得厲害,怎麽會這樣?!
“哈……哈……哈……鍾大人……”國公夫人笑得暢快無比,“鍾大人,還進宮嗎?走不走呀?!”
劉蛋怒罵:“你這個瘋婆子!進什麽宮?!”
趙箭再次抬頭,才看到沈芩,怔怔的,說不出話,卻紅了眼:“沈姑娘,救救魏大人和花大人吧……沈姑娘……”
“走!”沈芩猛地站起來,“現在就走!”
“慢著!”鍾雲疏的胸膛劇烈起伏,身體緊繃得像負荷過重的強弩,隨時可能繃斷,“來人,把朝食送到花廳來。”
“是!”守在外麵的家丁立刻趕去廚房。
“忙了一晚上,你們吃些東西再走,免得撐不住。”鍾雲疏凝望著沈芩,把花廳裏搜出的東西全都歸置到一個木盒裏。
劉蛋尖著嗓門喊:“鍾大人,行行好,讓我穿上衣服,再賞我一口熱乎的吧。”
國公夫人哼一聲,鄙夷地注視著劉蛋在屏風的投影,在雷宅作了惡,還敢吃這裏的東西,他活膩了吧?
看著臉色蒼白的鍾雲疏,國公夫人的心情大好,主家果然神機妙算。
雷夫人疫死火化,雷家三子必須守孝三年(丁憂),這樣不管是鍾雲疏還是雷鳴,都隻能交出明查暗訪的所有資料和證物,然後滾出大理寺。
就算老不死的陛下要“奪喪”,中間還是要交割證物資料,隻要交出,主家上下就可以高枕無憂。
英明無比的主家還設連環計,提前廣發懸賞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亡命之徒見到“五千兩真金白銀”,立刻會變成一群瘋狗去圍攻掖庭。
打探好了圍攻日,同時在雷家下手,就算雷夫人不死,也能牢牢拖住雷鳴和鍾雲疏,掖庭遇襲受損嚴重,官吏受傷,鍾雲疏身為受限的掖庭主使,擅自進入永安城,不死也會脫層皮。
鍾雲疏因掖庭問責,哪怕老不死的陛下有心維護,總要按章辦事,到時,一樣要把明查暗訪的人證物證轉交,隻要轉交,主家就高枕無憂了。
至於身為國公夫人的自己,自然有萬全的退路,畢竟雷夫人什麽都不記得,既當不了證人,也說不清楚什麽,既沒人證,鍾雲疏搜到的物證沒人認識,更加沒人會用,物證就是個擺設。
現在,鍾雲疏死定了!
國公夫人春風滿麵地又問:“鍾大人,還進宮嗎?不進宮的話,請恕我不奉陪,告辭!”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抓我?笑話。”
鍾雲疏慢慢站起來,背負了著高山巨石般的沉重,異常艱難地吩咐:“來人,替國公夫人更衣梳妝,用過朝食後,再用馬車送夫人回國公府。”
“是,義公子。”外麵回話。
片刻之後,一隊女使捧著梳妝鏡、銅盆布巾等物品魚貫而入,將國公夫人扶到屏風後,梳妝更衣,伺候地無微不至。
國公夫人坦然受之,笑得意味深長,手指還不忘撫摸玉墜,果然有了黃羊神庇佑,就能逢凶化吉,從此以後,定然高枕無憂。
等國公夫人梳妝完畢,走出屏風時,立刻被扶著雙手迎到矮幾前,地麵已換上如意紋地榻,矮幾上擺滿了各色朝食,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女使環繞,服侍妥貼。
“鍾大人,請教一樁律令之事。”國公夫人溫婉大方地問。
“請。”鍾雲疏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眉頭緊鎖,雙手握拳。
“受限掖庭主使,深夜脫崗,掖庭被毀,囚犯逃脫,”國公夫人笑得格外溫雅,“鍾大人該當何罪啊?”
鍾雲疏半晌才回答:“回國公夫人的話,輕則罷免官職,重則罷官流五百裏。”
“身為掖庭醫,深夜擅離,官吏受傷未能及時醫治身亡,”國公夫人意味深長地瞥了沈芩一眼,“又該當何罪啊?”
鍾雲疏僵成一座木像,答得艱澀:“回……國公夫人話,罷官免職,死一人,入掖庭為囚徒;死一人,重傷兩人者,罷官流三百裏。”
流三百裏,是什麽概念?!
沈芩如遭雷擊,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倒黴到家的穿越,這憋屈到極點的罪女人生,真的還能更糟的!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哎喲,說不定你倆還能同天上路流放呢?”國公夫人笑得很是舒展,“你這個鬼眼壞了我們多少好事?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啊?哈哈哈……”
鍾雲疏的雙拳握得咯咯響,麵對國公夫人,深深一揖:“請國公夫人,看在義母的麵子上,能否……放過沈姑娘。”
沈芩紛亂的思緒化成無名的悲憤,衝著鍾雲疏大喊:“流放就流放,有什麽了不起的!不準你求她!”
鍾雲疏慢慢閉上眼睛,笑得溫和:“我說過此生守護你一人,拚去這一條命,能護你周全又何妨?”
“你!”沈芩當場暴發,“你們一個個地要守護我,一個個的為我拚命,為什麽要我一個人活著?讓我怎麽辦?!”
“你們都覺得為我好,可有沒有人問過我,我想要什麽?!”
“啪!”國公夫人扇了沈芩一記耳光,笑罵道:“真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被這麽多人如此珍愛不但不知道感激,竟然還覺得委屈?!”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沈芩被一記耳光打蒙了。
“還有你鬼眼,”國公夫人抬腿就是一腳,重重踢在鍾雲疏身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大鄴冤案錯案無數,你查什麽不好,偏要查符紙?”
“你和誰作對不好,偏要和我們主家作對?!”
“你這個斷案奇才也不過如此,到現在還不是自身難保?!”
“告訴你們,再怎麽求我都沒用,惹怒主家的人,必須死!你們就等著死在流放的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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