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夜審(三)
當初,大澤河泛濫波及三十多個沿河城郡鎮,以及無數村莊,沈家藥方的效力大減,符紙和活祭幾乎是一夜之間盛行起來。
任憑沈石鬆如何解釋和說明,符紙和活祭一日更盛一日。
經過多方調查,符紙來源於豐陽縣黃羊村,因為黃染紙而暴富,家家戶戶穿綢掛玉,比城中富戶更殷實。
然而,活祭卻始終找不到聚散地,參與活祭的村莊城郡,百姓都說記不清楚。
隻說,主持活祭的人,都身著特殊圖案的衣服,戴變化多端的麵具;哪怕前一日還在村莊尋找活祭的少年少女,官差一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此,各城各縣派出皂吏近百名扮作平民,在各地周遊,卻每每撲空,整日奔波,個個焦頭爛額,惟有一人迷路無意中撞見了活祭場麵,主持活祭的人戴著非比尋常的麵具——酷似黃羊頭的形狀、頭頂有黃羊角。
這名皂吏撞見得突然,逃得匆忙,被圍追堵截,亮出皂吏身份,反而被追得更加厲害,好不容易趕回縣衙時遍體鱗傷,隻來得及說出了黃羊頭飾,就咽了氣。
……
鍾雲疏回憶著關於活祭的點點滴滴,在李寡婦歇斯底裏的叫喊聲中,符紙與活祭的各種圖案重合在一起,串聯起當時的不解之謎。
黃羊村明麵做的是黃染紙的生意,暗地裏做的卻是活祭的勾當,草菅人命、打砸沈記藥鋪和施藥棚,不僅如此,還圍毆皂咧致死、公然違抗縣令的撤退命令。
鍾雲疏曾經與轄地縣令麵對麵交流過,據縣令回憶,黃羊村全村約兩百餘口人,堪稱豐陽惡霸村,私截山泉入村製紙,廢紙漿傾倒滿山,吃死過不少人家的牛羊牲口。
不管是附近村民告狀,還是其他城村來告,縣令批捕也沒有用,黃羊村民從不應訴,皂吏上山會被打回,上訴州府也沒有具體應對措施。
久而久之,黃羊村越來越有名,惡名越傳越遠。
現在細想起來,黃羊村的地形優勢、村民強悍又霸道,州府都不願管,其間必定有什麽緣故。
鍾雲疏昂身玉立,居高臨下地俯視李寡婦,露出一絲輕蔑:“李二狗,你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那些人有什麽好怕的?還冒死趕回去?區區黃羊頭,哪個集市沒有?”
“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地咋呼麽?
李寡婦惡狠狠地盯著鍾雲疏,恨不得瞪出一身窟窿。
李二狗連連擺手:“不,不,鍾大人,我剛想起一樁奇事,那日除了蒙口罩的我們三人,狗爬地其他鄉親醒來以後,完全不記得那幾日發生過什麽。”
“李二狗,你記住一句話,”鍾雲疏略微停頓,“大鄴有眾神庇佑,哪個神不是寶相莊嚴?連臉都不敢露、頂個死黃羊頭角的護佑神,你聽說過麽?”
“藏頭露尾、畏首畏尾,算個什麽東西?”
“放屁!”李寡婦像被踩了尾巴的凶獸,突然咆哮:“姓鍾的,你以為官複原職就沒事了?!你以為官原原職就能護住這些人了?!”
“你們幾個,觸怒黃羊神是要接受懲罰的,尤其是你姓鍾的,你不是大鄴的人,根本就是個雜種!”
花桃用力一腳,把李寡婦踹翻在地,以前真是瞎了眼,還把李寡婦當孤兒寡母來照顧,現在才發現,她所言所行簡直不是人。
“做夢去吧!黃羊神懲奸除惡,早晚會把你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收走!”
李二狗連連點頭:“鍾大人說的是!”眼神突然和李寡婦交匯,急忙移開視線,“您保時派人去清查附近的村子?!”
“狗爬地的人沒事,其他村的人可都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的,真能把人急死!”
“不用,”鍾雲疏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溫和異常,“隻要她在這裏,那些人自然會找來;我們又何必翻山越嶺地勞心勞力?”
李寡婦一聽自己會變成誘餌,氣得差點吐血:“姓鍾的,你不得好死!”
“黃羊教出,寸草不生,”鍾雲疏一派輕鬆,“他們活祭不成,自然還會來找你,倒是你,為黃羊教嘔心瀝血,怎麽成了祭品?”
“戴李氏,你是被黃羊教拋棄的廢物,憑什麽還如此囂張?”
“住口!”李寡婦當即要和鍾雲疏拚麵,偏偏被早有準備的花桃和魏輕柔住,更被魏輕柔死死摁在了地上,“閉嘴!住口!別說了!”
“來人,把戴李氏轟出掖庭!”鍾雲疏看似心情極好,“毫無用處。”
“鍾大人?”花桃楞住了,好不容易才遇到查案的關鍵線索,怎麽可以輕易放掉?
“鍾大人?”魏輕柔摸不著頭腦。
而戴李氏的妹妹,錢李氏早就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抱著孩子的手一直在發抖,她不敢相信,姐姐竟然做了這麽多事?這還是她記憶中的姐姐嗎?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鍾雲疏麵無表情起來。
花桃和魏輕柔急忙拖著戴李氏出去。
鍾雲疏迅速地將廣袖一揮,出了女牢中心,剛走出去沒多遠,遠遠的看到沈芩剛和陳虎已經過完招,心裏更不是滋味兒。
正在這時,已經被拖到一層的戴李氏指著鍾雲疏大喊:“有人懸賞五千兩黃金,要取你的項上人頭!”
“笑,我看你能笑到幾時?!”
魏輕柔拖拽的手一抖,慌亂地看向花桃,怎麽會這樣?!
戴李氏又笑了,笑得更加大聲:“還有懸賞白銀五千兩,活捉沈芩!”
“鍾大人,好好的!”
“你不是自命不凡嗎?那就讓我看看,我們誰活得長!看誰能笑到最後!”
“慢著!”鍾雲疏就近取了火把,向花桃和魏輕柔舞動,“把她關進牢籠,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隻是短短的時間,沈芩已經走到鍾雲疏身後,好奇又好笑地問:“真有人懸賞白銀五千兩活捉我嗎?”
“哇,五千兩呐!”
真是難得的好價錢。
鍾雲疏實在受不了沈芩的粗線條,隨手給了一記腦門子:“都什麽時候,還這麽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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