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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夜審(一)

  李寡婦渾身劇顫,指著錢李氏,牙關咯咯地響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錢李氏嚇壞了,隔著木欄替她順胸口:“姐姐,掖庭疫病,也是沈芩想了許多法子,保住了女監所有人,還救出了一些男囚。”


  李寡婦揚起手大巴掌就要忽過去,好歹想到妹妹還沒出月子,隻拍了一下頭:“她就是個假惺惺的狐媚子,不過就是想給自己搏個好名聲,她現在是掖庭醫官了!”


  “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是真糊塗!”


  錢李氏看著姐姐,隱隱覺得有些陌生,悻悻地回答:“姐,掖庭地震以後,掖庭郎中都撤走了,男監強占藥材卻不會用,死了好些人。”


  “是她想了很多法子,進了男監,才救了十幾個人出來。”


  “姐,你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男皂吏貪生怕死封門,本來很多人可以不死的……沈芩帶人進去了,整個女監都忙起來,我也想去的,魏大人說月子裏不要瞎忙活……”錢李氏這些日子想通了許多事情。


  “姐,生死關頭,做好人是不會冒死進去的,沈家莫不是……哎喲!”


  “知道為什麽嗎?她這是贖罪!”李寡婦冷笑著。


  一直窩著聽壁角的沈芩,氣得站起來,頭頂和鍾雲疏的下巴狠撞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悶哼,咬牙切齒道,“你放開!”


  鍾雲疏化成人形封印鎖住沈芩,用格外平靜的嗓音反問:“被瘋狗咬了,你還反咬回去嗎?”


  沈芩牙根癢癢的哼哼:“被瘋狗咬了,我不會反咬回去,但我會拿棍子打死它!”


  “有人巴不得借你的手和棍子打死它,最好都鬥死了,耳根子眼珠子都清靜了。”鍾雲疏沒有哄她,隻得說事實。


  “然後,有人就會用這件事情大作文章,我這個暫代就會落個罪名,魏輕柔和花桃也會受到牽連……一拽到底,有官職我們尚能自保,沒有官職就是板上魚肉,我們隻能來生再見了。”


  “……”沈芩知道鍾雲疏說的句句在理,偏偏咽不下這口氣,“放開我。”


  “答應我,不動李寡婦,”鍾雲疏很堅持,“今晚花桃會夜審,明天一早就會有不錯的消息。畢竟,錢李氏已經想通了,李寡婦這麽憤怒的人藏不住話。”


  “好,我答應你!”沈芩原路退回,直奔食堂。


  “陳大人,今晚單挑!”沈芩扒在食堂門前,掏出匕首。


  陳虎硬著頭皮站起來,顧不上理睬趙箭的神賤眼神,不停地在心裏默默祈求諸天神佛保佑,保佑他今晚不要掛彩。


  與此同時,收到鍾雲疏暗號的花桃和魏輕柔走進牢房,將錢李氏和李寡婦緊握在一起的手掰開。


  “姓名,年齡,祖籍……”花桃正色道。


  李寡婦冷笑:“請問這位大人,我犯了何罪?!怎麽就變成女囚了呢?!”


  “辱罵上官,目無法紀,犯了這兩項,掖庭可以收審,不用大理寺批。”花桃看著李寡婦,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隻是說了事實,沈家的判決全大鄴都知道,沈芩是罪女,人盡皆知。她憑什麽當掖庭醫官?!”李寡婦捂著胸口,臉上露出輕蔑的笑。


  “無非就是狐媚子功夫換來的!這誰還不知道?!”


  “姐!”錢李氏急忙製止,“你沒有親眼看見,不能這樣說!”


  正在這時,魏輕柔讓李二狗站到了李寡婦牢房的木欄外。


  李二狗慌了神:“大妹子,你怎麽能這樣血口噴人呢?!我的命,還有那一幹兄弟的命,都是沈姑娘救的!”


  “男監皂吏那幫黑了心腸的,就把我們關在裏麵,不給藥不給水,看著每天不斷有人死掉!要不是沈姑娘帶著人進去,我也死了!”


  “你不知道,沈姑娘進去冒了多大危險,我們當時連遺囑都寫好了!”


  李寡婦笑了,笑得陰森森:“李二狗,你當初對我掏心掏肺,無非就是看上我這身皮囊,進了掖庭,看到姓沈的賤貨又生了其他心思,盡給她說好話!”


  “我真是看清你了,李二狗!”


  李二狗的眼睛瞪得快脫眶了:“大妹子,做人要講良心,整個狗爬地的人,從牙縫裏擠出口糧給你們,我下山找活計,也是為了養活你們!”


  “是,我娘當初也是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她是活活累死的,我到現在都記得。我是看孩子瘦得皮包骨,想到我小時候,才這樣照顧你們,你竟然這麽說?!”


  “寫話的時候,我請大人寫,如果我回不去了,我家的房子和那點地都給你們,你們不用改姓,我自願的。”


  “我告訴你,沈姑娘和鍾大人清清白白,看上沈姑娘,我二狗子根本不敢想!我今天也算是看清你了!”


  李寡婦又笑了,笑得歇斯底裏,指著每一個人,最後指著錢李氏:“連我妹妹都這麽說,姓沈的好,姓沈的妙,那你們告訴我,因為疫病假藥趕工……豐陽黃羊村和我家死絕,我該恨誰?我該找誰去報這個仇?!”


  錢李氏懷裏的嬰兒,被這突如其來的爭吵嚇得哇哇大哭,錢李氏哄了孩子哄不了姐姐,也急得眼淚直流。


  牢房裏一片靜默。


  李寡婦想去哄孩子,可又不敢上去,看著妹妹怪異的眼神,全身疼痛再次襲來,靠著木欄慢慢滑下去,蹲蜷縮在角落。


  魏輕柔和花桃互看一眼,李二狗惴惴不安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放,沒人回答,也沒人敢回答,更加沒人說得清。


  鍾雲疏從暗道裏走出去,大步走到女牢前,問:“我來告訴你,應該恨誰,應該找誰報仇?再告訴你,像你為了報仇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更容易變成走狗!”


  李寡婦猛地站起來,雙手緊緊抓著木欄,目光熾熱又帶著些許瘋狂:“誰?我要找誰?”


  “黃羊村的黃染紙,在大澤河泛濫時,到底做了多少出來?供給了誰?你們明知道,符紙對疫病沒有半點效果,為什麽一做再做?!”


  “為什麽沈石鬆大人直言符紙無效,你們村還有人冒充病人去打砸藥鋪和賑災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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