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思維導圖
“鍾大人……”沈芩很不情願地轉身,捂著嘴打了個嗬欠,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我還是好困啊,改日再聊行麽?”
“……”鍾雲疏沒有回答,饒有興趣地凝望著沈芩,敢在他麵前明目張膽說瞎話的人不多,這小妮子不僅敢說,而且張嘴就來,這種體會著實新鮮。
“行麽?”沈芩眯縫著眼睛,讓自己從表情到肢體語言都顯得特別真誠。
“哦,”鍾雲疏眉眼俱笑,“反正我過目不忘,有時間再找沈姑娘請教牆上和滿桌的……筆記,對吧,我記得你是這麽說的。”
沈芩嘴角一抽抽,是裝死到底還是改變主意,見鍾雲疏一臉“我就靜靜看著你作死”的神情自若,隨即嘿嘿一笑:“我忽然又不困了,鍾大人請!”
反正自己丟臉丟到家的樣子,鍾雲疏都見過,不就是裝死被拆穿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大沈芩能屈能伸!
鍾雲疏一伸手:“沈姑娘,先請!”
兩人假客氣兮兮地進了屋子,沈芩還是下意識地想收筆記,還沒來得及動手,鍾雲疏又提醒她:“我都記得。”
沈芩翻了個大白眼,深吸一口氣,在心裏暴揍鍾雲疏一番,轉身笑臉相迎:“鍾大人,盡管問。”
鍾雲疏毫不客氣地一指滿牆的箭頭、三角和四方形:“這些是什麽?”
“思維導圖,”沈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特別無辜地傻笑,“我忘了不少事情,想重新回憶起來,所以就在牆上畫了這個,四方形的代表記得的,三角形代表模糊不清,空白的就是不知道,箭頭就是先後順序……”
鍾雲疏微一點頭,表示明白。
“我還有隨身攜帶的,就是這些,”沈芩隨手抄起一撂紙,用縫針裝訂好,“如果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刻記錄,整理的時候也許能回憶起來。”
“……”鍾雲疏盯著牆麵出神,隨後緊盯著沈芩,“人一己百,沈姑娘,不如讓我體會一次?”
“什麽?”沈芩滿以為這樣能把鍾雲疏打發走,沒想到他問完,就很自來熟地坐在了她的椅子上,又在桌麵上抽了一撂紙,驚呼,“鍾大人,你……”
“毓兒的手勢,歪著頭的樣子,”鍾雲疏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黑藍的眼瞳帶著蠱惑的力量,微笑著,“我的確在戶部曾經見到錢尚書歪著頭扒著書櫃的樣子,可是想不起任何能關聯的人事物……”
沈芩被鍾雲疏突如其來的“頑皮”萌到了,心跳加速,臉忽然就有些發燙,隨便從他手中抽了些紙,拿著炭筆,開始畫圖,邊畫邊說:“目標,破解錢家機關盒。”
“對!”鍾雲疏微微側坐,滿眼都是沈芩專注畫圖的側臉,黑亮的眼睛裏仿佛藏著星光。
沈芩手中的筆沙沙不停,“線索,毓兒的手勢,四根手指是這樣的嗎?如果不對,你來補充就是。”
“可以。”
“頭是這樣歪的對嗎?”沈芩用火柴小人的畫法,把姿勢定格,然後圈出來。
“對。”
“錢大人能用自己的習慣手勢,告訴毓兒如何表達。那麽,他必定心細如發、觀人於微,所以,線索最可能出現在當時他的周圍。鍾大人,您覺得呢?”
“是!”
“鍾大人,您知道機關盒大概的開啟方法嗎?”
“指劃和特殊鑰匙,指劃包括寫字或者特定圖案,特殊鑰匙有可能是任何預設的物件,最大也就是機關盒的一半。”鍾雲疏很肯定。
沈芩習慣性的轉筆玩筆,不眨眼睛地盯著草圖,忽然盯住鍾雲疏:
“您在戶部見到錢大人的時候,書櫃上有什麽特別的圖案、畫、鎮紙擺件什麽的嗎?或者什麽小玩意兒?”
“……”鍾雲疏立刻擰著眉心,濃密的長睫毛合上,微微顫動,薄薄的眼皮下,眼睛明顯在轉動。
沈芩知道他在思考,靜靜地站著,不說話。
天色漸晚,鍾雲疏睜開眼睛,有些迷茫地仰頭,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隨後又看向沈芩:“想不起來。”
沈芩第一次見到鍾雲疏懊惱的樣子,鬼使神差地遮了他的眼睛,放柔嗓音:
“那日你去戶部,是晴還是雨,錢大人靠在書櫃上睡著了,旁邊沒睡的官員和你打招呼了嗎?周圍有什麽味道?”
“有人給你上茶了嗎?”
經過地震的生死之交,鍾雲疏對沈芩有近乎本能的信任,隨著她的引導,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
那日是立秋的午後,雨很大,通向戶部的石板路上又濕又滑,鍾雲疏獨自撐著油傘,沒走多久,官袍下擺和鞋子就濕透了。
走到戶部,站在重簷下等候通報,那時他剛斷了一樁滅門慘案,被陛下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大大嘉獎了一翻,賞賜無數,一時名聲日盛,門房對他很客氣,很快就把他引到錢尚書那邊。
所以,他才會撞見錢尚書睡著的樣子……錢尚書倚在書櫃旁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眼袋又大又腫,還有熬了多日才有的黑眼圈……
花格木門虛掩著,屋子裏有極淡的檀香味兒、官員拿來充饑的糕餅味兒、木製家俱的味道,還有……濃茶的味道。
戶部其他官員一見鍾雲疏就如臨大敵,趕緊把錢尚書叫醒。
戶部官員的客套很淺表,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戒備和驚慌,一邊叫人上茶,一邊恨不得他趕緊走,忙碌多日的疲憊,連假笑都有些僵硬。
錢尚書掙紮著從書櫃旁醒來,一見他就唬著臉:“鍾大人有何貴幹?”
鍾雲疏見過各式各樣的眼神和臉色,毫不介意地回答:“手中一樁案子審過了,想和戶部的帳本核實詳細數目……”
錢尚書上下打量他許久,似乎想確認他是不是存心找茬,見他極為坦然的模樣,長歎一口氣:“鍾大人,不是戶部門檻高拿喬,而是實在撥不出人手為您一人單獨對帳……”
“不礙事,隻要把帳本拿出來,我自己核對就行,”鍾雲疏日常文雅有禮,“當然,如果不方便,鍾某在這裏看也可以,隻是一些數額。”
“啪!!!”錢尚書失手打翻了一個竹紋陶瓷茶罐,茶葉灑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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