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羔羊（6）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那個來麵試葉楓和張芷晴的男人終於出現了。
竟然就是昨天晚上見過一次的那個矮胖中年男人！
葉楓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沐浴在傍晚陽光中，緩緩的走進這間寒酸的小餐館，他內心的緊張，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葉楓有種作弊被監考老師發現的感覺。
這個人一定會認出我們的！他叫苦不迭。昨天晚上才見過一次啊！！
不過事實證明，找專業化妝師的這筆錢花的還是非常值得的，這名矮胖男人做到葉楓和張芷晴的對麵，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並沒有發現破綻。
男人臉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開口問道：“你們就是李雷和韓梅梅？”
“沒錯。”葉楓說著一口流利的磕巴口音，“我是韓梅梅，她是我的妻子，李雷。”
“你叫韓梅梅？”
“恩呢。”
“你一個大老爺們叫這名？”
“你管我？”葉楓翻了個白眼，你去問王建仁那個人啊！“你去問我家大人吧。”
“呃．．．好吧。”矮胖男人撓了撓自己頭上稀疏油膩的一縷頭發，盯著手中的資料看，“你們是夫妻？”
“嗯。”
“領證了嗎？”
“領了。”
“嗯．．．可以，你們的條件符合我們社區加入的標準。”矮胖男人說，“如果你們誠心想要加入的話，就在這份合同上簽個字吧。”
他掏出兩遝厚厚的A4紙，放在葉楓布滿油漬的桌麵上。這份合同少說也有一百頁以上，別說是認真看一遍了，就是粗略的翻一下，葉楓就已經望而生卻了。
或許這就是這份合同的真正目標：引起人的厭惡。
反正目標就是混進‘我的家園’社區，在裝模作樣的翻了翻後，葉楓和張芷晴商談了一下，當著矮胖男人的麵兒說了說自己激動的心情，然後就在合同上簽上了‘李雷’和‘韓梅梅’這兩個名字。
“很好。”矮胖男人滿意的收回兩份兒合同，向葉楓和張芷晴伸出了自己髒兮兮的胖手，“從此刻開始，我們就是家人了。”
“呃．．．好吧。”葉楓謹慎的握了握男人的手，“這位大哥，還不知道如何稱呼你呢。”
“叫我克格就行。”
葉楓強忍住翻白眼的動作：“克格？有姓克的嗎？”
“加入社區的人，都會有一個新的名字，由牧羊人凱恩賜予，象征著與過往罪惡的生活從此劃清界限，一刀兩斷。”克格說，“你們也會擁有新的名字，並開啟一段新的生活，相信我，苦難和迷茫將不會再侵擾你們的生活，未來是光明的，是美好的！”
葉楓嚴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攔著名叫克格的胖子，這位至少二百五十斤重的大哥，絕對會來一場聲淚俱下的詩朗誦，來歌唱‘我的家園’社區生活的美好。
“你們已經把行李準備好了，這一點非常好。”克格滿意的看著葉楓和張芷晴身後的兩個大行李箱，“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帶你們加入大家庭裏。”
“好，當然好。”葉楓說，“我和李雷是下定了決心，要和之前的生活說再見！”
“沒錯。”張芷晴依偎著葉楓說道，由於嘴裏含著一塊水果硬糖，她的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星湖的生佛！”
“啊？你說啥？”
“她說的是幸福的生活。”葉楓翻譯道，“克格，我們是在這裏把晚飯解決後再走，還是現在就啟程——”
“就吃完飯再走吧。”克格說，“難得出來一回。韓梅梅啊，原本應該是我請你們吃這頓飯的，但是我出門走的急，沒帶錢包——”
“你可以快捷支付啊。”
“．．．．．．手機沒流量。”
“我可以給你開熱點。”
“．．．．．．我銀行卡裏沒有錢。”
“你可以用‘花吧’，下個月再還款。”
克格找不到理由了，隻能憤憤不平的瞪著葉楓。如果眼神能夠造成傷害的話，無論葉楓出多少肉裝，他都會被秒殺。
這頓飯，最終還是克格請的．．．．．．
等克格載著葉楓和張芷晴回到‘我的家園’社區的大鐵門前時，已經是晚上接近八點的時候了。天完全黑了下來，四周陰風襲來，幾乎看不到任何現代社會的痕跡，沒有光汙染，也沒有噪音汙染。
別說是噪音了，連狗叫都沒有。
葉楓頭一次覺得，其實繁華的夜生活也沒什麽不好的。就算是那些在小區廣場上用超高分貝喇叭擾民的跳舞的大爺大媽們，也其實很可愛的。
至少不會被夜的黑暗所籠罩、侵蝕。
“你們倆，把錢包和證件都給我。”把車停下，克格沒有推開車門下車，而是轉頭看向坐在後排的張芷晴和葉楓，“趕緊交出來。”
“啊？為什麽？”葉楓緊張兮兮的捂住自己的褲子口袋，“為什麽要把證件和錢包都交給你？”
“因為你不需要。”克格說，“社區內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勞分配，隻要你幹活，一切生活上的花銷都由社區擔負，你沒有用得到錢的地方。”
張芷晴麵露不悅：“證件呢？為什麽證件也要交給你。”
“原因同理，在社區裏麵用不到。隻有在給你們辦保險的時候，才用得上”
葉楓做作的叫道：“保險又是什麽鬼？”
“人身意外險啊！真TM墨跡。”克格不耐煩的說道，“你們倆哪來這麽多的廢話，按照我說的做！！”
這一嗓子吼出來，葉楓和張芷晴立刻戰戰兢兢的按照克格的吩咐，把自己的錢包和證件乖乖的交給了他。
由於沒有占到便宜，小肚雞腸的克格特意從葉楓的錢包中抽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他笨拙的小動作沒有逃脫葉楓的注視。葉楓隻是笑了笑，當作沒看見。
和跳梁小醜沒必要浪費時間。
打了一通電話，‘我的家園’社區的鐵門別人從裏麵推開，克格開車駛進了社區內。雖然昨天來過一次，但是葉楓和張芷晴還是覺得看到什麽都很新鮮，他們的表現也符合一對即將麵對未知新生活的小夫妻：期待中，隱含著無法抑製的緊張和忐忑。
隻能說，葉楓和張芷晴都太愛演了。
克格把車停在自家的門口，下車後，他招呼張芷晴和葉楓跟上他，去見社區的牧羊人，順便去獲得一個新的名字。
前往凱恩小屋的路上，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對葉楓和張芷晴露出了友善的微笑，和昨天他們進來時完全不同，似乎這些人真的已經把張芷晴和葉楓看成是自己的同類、家人。
葉楓和張芷晴也隻好回以尷尬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凱恩與昨天沒什麽分別，嚴肅，說話雲山霧罩，不知道他究竟想表達什麽意思，隻能在迷惑中感歎一個人說的話竟然能如此的裝模作樣。
不過克格的感受明顯和張芷晴和葉楓不同，麵對凱恩辭藻華麗、空洞的誇獎時，這個猥瑣的禿頭矮胖大叔竟然激動的熱淚盈眶，那副畫麵簡直了，葉楓險些笑出聲來。
對葉楓和張芷晴進行了一番長達三十分鍾的說教後，凱恩這才放過了二人，葉楓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從凱恩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張芷晴和葉楓已經有了新的名字：張芷晴叫賽琳娜，葉楓叫塞姆。
“塞姆是不是聽上去有些土？”葉楓自嘲道，“你的名字還不錯啊，賽琳娜。和開塞露可能是親戚。”
“死一邊去。”
“行了，你們兩個就不要打情罵俏了。”克格帶領他們來到了一間外表有些簡陋的小木屋前，“這裏就是你們暫時居住的地方了。”
張芷晴嘟起嘴：“條件有些簡陋啊。”
“看機會的吧，如果有好的房子空出來，你們可以申請。”
“空出來？”
克格裂開他的血盆大口，露出了滿嘴的黃牙：“生老病死啊。房子就空出來了。”
“好吧．．．”
推開門，走進這間隻有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小木屋內，一間客廳，一間廚房，一間臥室以及一間廁所。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雖然家具隻有基本的幾樣，空調啊，電腦啊，甚至連電視都沒有，更別說是WIFI了。但是整體上還算是整潔，能夠住人。
葉楓料到了這地方可能連電話訊號都沒有覆蓋，所以他特意帶了基本平時沒時間看的書，用來打發時間。
“你睡沙發。”
張芷晴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徑直走進了臥室，把房門重重的關上。
“動作輕點，一會房塌了。”
坐在客廳的木質長椅上，葉楓活動著酸痛的脖頸。事情進展到這裏，還都一切順利。
不知道啊梓她一個人有沒有好好吃飯，她肯定又是叫外賣，或是吃零食對付了。在葉楓的心中，始終是妹妹葉梓最為最終。
隻不過，他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因為葉梓在上官明的陪伴下，享受了一頓米其林三星主廚親手烹飪的料理，吃的不亦樂乎，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哥哥。
此刻，她正一個人坐在家中客廳的沙發上，幸福的刷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