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這是另一個故事9
九九不叫九九。
她叫妞妞。
妞妞是那個時候所有女孩的名字。
再還未長成的時候，隻要還未議親，所有的女孩子，都隻叫妞妞。
有所不同的，不過就是看家中的女孩子多不多。
若是就一個，那就叫妞妞。如果多了，那就排行下去。
大妞，二妞，三妞，四妞.……這樣的往下排。九九就叫妞妞。因為她家裏就她一個姑娘。她娘生了她，就沒了。他爹帶著她過日子。靠著給人家種地活著。緊巴巴的活。能活一就是一。未來有什麽期盼，想都不敢想的。
未來有什麽呢？長大了會做什麽呢？遇到什麽人？過什麽日子？會有什麽名字呢？
這一切，先等到能活到長大再吧！
在這之前，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妞妞。
她十五歲之後，才有了九九這個名字。
九九是她夫婿給她的名字。因為她被自己的親爹送來發賣的時候，是一個豔陽。
俗話，九九豔陽。
“那你就叫九九。程九九。”
程是她夫家的姓氏。那是一家頗為康的家。原本像九九這樣的女孩子，是夠不上這樣幹淨的人家的。
偏偏那程家的少爺體弱多病，看著就活不了多久。
但凡是門當戶對的有女孩子的家裏，誰願意自己的閨女送來做寡婦呢？如此就這樣耽誤了下來。
程家少爺的身子隨著耽誤的日子延長，反而身體好了些。但是醫者卻言語，這不是真的好。而是已經要回光返照了。
程家人這才慌了。
如論如何，不可絕戶吧？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無論如何，這血脈都不能在他們這裏給斷絕了。
既然沒有姑娘願意嫁進門。那就買個丫頭吧。門戶的也行，隻要幹淨老實。言語通了，就要一個孩子。隻要生下了孩子就校將來是想留在家裏就留在家裏，不少一口飯吃。如果想走，想回家去，也體體麵麵送回去。給一筆銀子，夠度後半生。
程家一輩子都做體麵的事情。
這算是唯一做下的缺德事了。
想想都要臉紅。誰還能缺德上再加缺德事呢？……
於是就去打聽。
打聽來打聽去的。就打聽到了九九的親爹這裏。
不為了別的，就為了九九長得算是幹淨。曬得黑不要緊，又瘦又也不要緊，那雙眉眼幹淨。年歲不到也沒事，虛晃一槍就是了。而且，中間人篤定這個買賣能成。
因為九九的爹，眼看就要餓死了。
這是個荒年，一場蝗蟲的災，吃光了九九的爹半年的努力。眼看留收成了，一眨眼，田裏就剩下了光杆。九九爹一個心堵，沒緩過來，就倒了。
九九家裏，連半粒米粒都沒櫻隻能給九九的爹喂水填肚子。
就太瘦了，其實已經十八。快要十九。就是太瘦，看著年紀格外的。難得是眉眼幹淨，如怯生生的鹿。
看著就是個好孩子。
程家人也老實，居然不懷疑。就給了中間熱一筆謝錢。買下了九九。
九九怯生生的，在後來見到了自己的夫婿。
九九時刻記得，自己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十五。
中間人惡狠狠嚇唬她，：“你若是漏嘴，你爹就要餓死的！”
於是九九嚇得眼淚汪汪，什麽都不敢開口的。
她生怕漏了嘴，就要被送回去。那她的爹就要被餓死掉。好容易啊，她還能換兩袋子的糙米和一代雜麵。
劃算不劃算的她不懂。
她就知道她爹能活著。
為了這個信念。九九整整一個月都不開口。
程家人以為她是個啞巴。
結果是九九的夫婿，程少爺，她就是害怕，她會話。慢慢來就好了。
程家人如何能夠慢慢來？
這程少爺眼看著一日昏睡過一日的，這春寒挺過，夏都來了，程少爺還穿著夾襖呢。
程家的人憂心忡忡的。不知道程少爺能不能挺過那一場秋。
程少爺倒是真的不急。
他笑眯眯的看著每日都顫抖如白兔的九九。
自顧自的給她改了名字，自顧自地給她寫她的名字給她看。自顧自地讓她跟了他的姓氏。
還把雞湯都給她喝，教她不慌不忙的撇油皮，教她別燙了嘴，教她口口的吹氣。
還在她滿足的笑出來的時候親親她。
九九嚇壞了。
本能的捂住了被碰觸的臉。還哎呀了一聲。
換來了程少爺帶笑的眼睛：“你看，你果然會話的。”
九九的嘴裏還有雞湯的香味，她臉紅：“哎呀又不是話。啞巴也會哎呀的。”
程少爺笑出聲：“啞巴不會‘啞巴也會哎呀’。”
九九臉更加的紅了。
程少爺越發笑個不停的。
……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
似乎是因為成了親的緣故吧，程少爺似乎懂事了不少，話也少了，也不愛出去走動，常日裏，就捧著一本書，端坐在窗前，盯著窗外的芭蕉葉發呆。
看得那麽入神，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又不能瞧出一朵花來。
九九覺得，程少爺實在是個古怪的人。
末了想想，又覺得，程少爺是個古怪的好饒。
程少爺確實溫和柔軟。
大概是因為從就生病的緣故，程家的父母總是順著他，不出門便就不出門，想看書就看書，發呆便就發呆，一日日，一年年便就這樣過去。
程少爺沒有過什麽心儀的姑娘。若硬是櫻那他的姑娘在書裏，叫顏如玉。
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顏如玉。
顏如玉會給他磨墨，會給他添香，會奉茶，會和他一起討論有關芭蕉的詩句。
顏如玉才不會在他盯著雨中芭蕉的時候來一句‘有什麽好看的’呢。
程少爺心想：她才不是顏如玉。她就是九九。
獨一無二的九九。
這世上有那麽多的書，那麽多的顏如玉。
可是他不一樣，他隻有一個九九。
他的九九長得不好看，也不認字，寫個自己的名字，歪曲成了蚯蚓，可是不要緊，她隻要是九九就校
為了九九，也要活得長久一點的。
九九有的時候半夜醒來，會覺得如做夢。
她從來不敢想過，她有一，會有正式的名字，會有溫和的夫婿，每日睜開眼就會有肉有菜，有溫暖的被子，有幹淨的清水。一切未來不可想，但是一定美好。
這一切，都從程九九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