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四章 什麽叫殺氣
白衣少年容若似乎覺得很好笑:“姐姐是覺得,發生在姐姐身上的事情非常神奇?這一切有意思的如三流的勵誌重生文嗎?一個靈魂,帶著記憶回到過去,就如開了掛的玩家,拿著一個新饒萌新號從新手村打怪,一路順暢的不可思議,因為那個玩家實在是太過於熟悉那前方的一切套路,哪裏有陷阱,哪裏的寶箱打開會掉出金幣和裝備,哪個隊友可以組隊,哪個隊友,看似靠譜其實專門會拉低進度……這一切那個玩家都清清楚楚。”
“.……”明亮其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要站在這裏聽一個孩子在一臉故作神秘和正經地和他話。可能是因為她在生病,思緒轉換的不夠快;也有可能是為了禮貌……因為她作為一個成年人,她的教養都要告訴她要對一個未成年人耐心。不要幹擾孩子的求知欲和表現欲。
……
總之,或許,大概是這樣的理由吧。
眼前的少年臉上當下能夠看到一點朦朧的笑意:“當對方誇姐姐,你實在是有遠見,實在是運氣好,實在是體質招財,你欣然接受的時候,難道不會覺得無趣嗎?也是,很多這樣的和影視劇,之所以有趣,不就是因為他們大多都是去過重複的人生嗎?隻是在已知的前提下,盡量不要讓自己重複的人生上添加過多的補丁罷了。”
明亮幾乎要逃離了,再不逃離,她也想現在當下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
“你還要你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嗎?”容若很失禮的打斷她的話,“你真的不知道嗎?你心安理得占據了別饒人生,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發現其實不對嗎?你真的覺得你是這個世界的明亮嗎?你,你真的喜歡如今身邊的人嗎?.……”
容若沒有等到任何一條回答,明亮就不見了,她逃走了。容若看著門外那一大片晃眼的陽光,一言不發。
他最後一句話是提高了聲音,幾乎是嚷嚷出來的。也不知道明亮到底聽清了沒櫻……
喂喂喂,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耶!!!
你是誰不重要,反正你已經是明亮了。還把這個號經營打理的很好。
可是,號都這麽好了!怎麽還選擇之前的普通情緣呢?拜托,你現在是個大佬啊姐姐,換個厲害的情緣吧!……
比如那個姓沈名叫柏良的啊。
沈柏良聽不到容若的畫外音。
他涼涼在身後開口:“前麵囉嗦那麽多……我都懷疑你是為了湊時長。”
容若轉頭,反擊:“什麽事情不都要鋪墊鋪墊?”
沈柏良根本不接受他這個解釋:“你不覺得你鋪墊的太長了?”
容若聳肩:“有用就行啊。”
“.……”
容若問沈柏良:“你呢?你打算怎麽做?”
沈柏良:“她心裏有心結.……早晚要麵對的。”
容若:“那也不該叫我來捅破吧?我做壞人?”
容若問沈柏良:“你知道她那個未婚夫是誰,我的班主任,我可沒指望高一換班主任……回頭他給我穿鞋.……”
沈柏良走到容若身邊,也看著那一片門口發白的陽光發呆,陽光炙熱,教堂是個老建築,裏麵是涼快的。如果忽然從教堂走到烈日下,大概能夠有個兩三秒鍾的時間,會令人類感受到被太陽燒死的吸血鬼的感受。
沈柏良愣了很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片發白的陽光下,目光一動不動。以至於連身邊的容若都跟著扭頭看過去。
有什麽呀?
教堂門口。
大理寺地麵,然後就是樓梯,然後就是水泥地,再過去,就是灌木叢啊。
看什麽能看出花來?
而且這太陽太毒了,還刺眼。容若盯著看了一會,在轉頭看別的地方,就感覺一片片綠油油的光。
他眼睛可是寶貴。
立刻翻書包找眼藥水。
沈柏良忽然來一句:“明亮別曬傷了才好。走好一段路呢.……”
容若:“.……”
這下容若是真的相信,沈柏良在玩真的了。
呢。
容若抬頭,盯著沈柏良看。他個子沒有沈柏良高,還在長身體嘛。
他盯著沈柏良看很久,一臉嚴肅看得沈柏良莫名其妙的。
沈柏良後退了兩步,避開了容若抬頭那個很萌的視角。
“你幹嘛呀?”
容若嚴肅:“我是不是以後不方便去你家住了?”
“.……為什麽?”沈柏良莫名其妙的,“我是你的掌燈人,就等於你是我的老板。我的房子也就是你的。為什麽不能住?”
沈柏良這個比喻比方的讓容若更加不好意思了:“我一個老板,跑去住下屬的房子?傳出去,不別的,也我欺壓員工,人家996就算了。難道我還不成?”
996沈柏良知道。
“是什麽?”
容若:“二十四時,七午休啊。”
沈柏良:“.……”
“難道不是?”沈柏良,“我是二十四時,七待命。”
容若點頭:“這倒也是。”
沈柏良沒有停頓,看著容若,很快:“你和她見一麵也不錯。”
容若愣了一下,看著沈柏良沒話,他沒懂。
這是容若的習慣,容若一旦沒有明白一件事情,他不是會立刻提出疑問,而是會選擇沉默,先聽聽對方會不會有後話或者解釋。
容若覺得,太過於迅速的拋出問題是一種示弱的方法。
就好像課堂上麵對一道數學題。不要太快舉手,自己想一想。哪怕立刻被交上講台,也可以利用走上講台和到拿起粉筆的時間想一想如何解答。
再想不出來的話,那個解字就寫慢點。
再想不出來呢?不好意思,容若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我是認真要和她在一起的。所以她明白我的身份,明白你的立場,也會有利於我的。”沈柏良替容若拿起長凳上的書包,“走吧。回去吧。反正今你也逃課了,不如連晚自習一起逃走好了。”
容若:“.……”
……
進入夏季,陽光的攻勢實在是一日比一日強烈。躲在樹蔭下的涼意都已經快要疑似心理安慰了。容若逃了課間操,躲在了賣部後麵的一顆大榕樹下吃一根山楂味的冰棍。冰棍又酸甜又涼,把容若的嘴唇和舌頭都給凍地紅紅的。他伸長脖子,心翼翼地吃。今沒體育課,所以他今沒帶換洗的襯衫,如果冰棍融合滴到校服上,可是難看的要命。
不光難看,還會被風紀老師抓個現場。
他當然逃課不是為了真的吃冰棍,隻是正好他逃課間操之後路過賣部,正好看到那個海報上的山楂冰棍看著挺好吃的。而正好,他褲兜裏有錢。
一根冰棍三塊。他有五個一元的硬幣。
他一邊吃冰棍一邊等。
反正很快就來。
那個十九歲的明亮,真,陰魂不散。
十五歲的容若對於享年十九歲的陰魂給予了非常非常大的包容度。其實容若都不用猜,他知道明亮幹嘛去了。
還能幹嘛去?
看成言去了唄。
否則為什麽每次上的成言的課明亮就過來陪讀,然後到了別的課堂上就跑了?
容若想起來沈柏良之前對這個十九歲明亮的評價。想必在那過去六年,明亮也是這樣的方式在花癡成言。
成言在吃飯,明亮看成言。成言在圖書館寫資料,明亮看成言。成言看黑板,明亮看成言。成言被單詞,明亮看成言。
……
以這個狀態。明亮如果能夠畢業,他就跟著沈柏良姓。
如今容若很想問一句眼前這個十九歲的明亮:“你,會用數位板嗎?”
算了。
容若知道待會成言要開會。開會的那一件會議室裏麵,被容若事先偷偷塞了個佛像。那個佛像沒什麽太大的作用。不過會讓鬼魂不舒服,不容易長久的待在那裏。
教師會議一般要開一個時左右。他打賭明亮撐不過二十分鍾。
果然,不出意外,沒啃兩口,和麻雀一起過來的就有明亮了。
明亮看著垂頭喪氣的。
像個蹲在酒店門口等愛豆結果愛豆跑聊私生飯。
十九歲的大一學生私生飯看起來很需要安慰。她委屈的蜷縮在了容若的身邊。
嘴巴被凍地紅紅的容若忽然丟給十九歲的明亮一個問題:“你想要奪回你的身體,是為什麽啊?你不滿意你這個‘未來’嗎?”
十九歲的明亮表情很茫然,眼神遊離了好一會,才發出了一聲不知道原因的‘啊’。
容若又問了一遍:“這個人生,你不滿意嗎?”
十九歲的明亮點了一下頭:“我滿意呀……可是,我的滿意在於,不要出亂子。我好好的漂漂亮亮的嫁給成言,然後過日子,相愛,我給他生一個孩子。現在和他的弟弟住在一起也沒關係,反正過幾年他就上了大學,到時候我們再過我們的日子……”
“等一下,”容若打斷她,“‘我們’‘我’,你一直這麽講.……你到底是因為明亮出軌傷害到了成言才起了殺心,還是,根本原因是想要你來親自過這個日子啊?”
十九歲的明亮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想了想,:“有什麽區別嗎?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來過,和她來過不好嗎?”
容若沒表示什麽態度。
十九歲的明亮眨眼:“現在她當然該死,既然我是她,她是我,我就有權利選擇殺死她。她不過就是我的第二人格,是我的未來。如今我到了這個未來,我要這個未來。”
十九歲的明亮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挺自然的。
十九歲的明亮用很自然的表情:“我要殺了她,是因為她開始失控了……她開始不往我想要的結局去走了.……失控的我……為什麽不能用聽話的我來替補呢?電影裏不都是這樣演的嗎?誰都喜歡聽話的靈魂。”
容若沒話。
沉默了很久。
後來才:“你真的覺得,這個明亮過的人生,是你想要過的嗎?她是過你想要的人生嗎?還是,其實她擅自篡改了你的人生?”
十九歲的明亮本來在開差看一隻麻雀穿過她的身體在蹦跳跳吃草地上的一隻螞蚱。容若吃東西還算是很好看,大概也是和家教脫不開關係,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隻要他吃零食,就會很容易掉東西,吃三明治掉菜葉,吃冰淇淋會掉巧克力碎片,連吃一個山楂味的冰棒,也會弄掉裏麵的果肉。
十五歲的容若真的很喜歡問一些令人無法解答的問題。
十九歲的明亮:“你這個問題是怎麽想出來的?”
容若聳肩:“有感而發吧。”
他:“我之前看過一個段子,美國隻有科幻片,穿越未來的,因為美國沒有過去。而我們隻有穿越劇,穿越過去的。因為太多過去可以玩,當然也有別的因素。可是我剛剛就忽然想,那些穿越過去的,大多都是魂穿,畢竟魂穿簡單,解決了大部分關於申報戶口,弄清身份,和阿哥皇帝談戀愛門當戶對的問題。可是有沒有想過,穿越者的思想其實和本體的思想是很不同的。畢竟教育環境都不一樣,穿越者大多都想一邊憂國憂民的同時去談一場驚動地的戀愛,喜歡的不是阿哥就是親王,可是萬一人家本尊就是喜歡表哥呢?”
容若這個比喻挺長的。
理解範圍實在是超過了十九歲的明亮的理解能力。
十九歲的明亮,非常非常茫然地看著容若,很慢很慢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容若看她不話。
於是他來:“你剛剛,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所以她的所為其實也是你心理的渴望和選擇。愛情這種東西,我不太懂,對於愛情來,我還了。所以超過我的理解。可是我也看了很多電影很多書。愛情不是永恒的。曾經擁有就夠了。而且那個時候的真心相愛和後來的終成陌路不相衝突的。過去的你或許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成言。可是現在的那個你,也可非常非常喜歡那個沈柏良。變心而已,又不是犯罪。”
“.……”
容若聳聳肩:“大地大,自己的心最大。愛誰,裝誰,選擇誰。有什麽不可以?”
“.……”
十九歲的明亮沒再話。
她的茫然一掃而空。她正在非常具象化地,像容若展示什麽叫做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