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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七章 容易

  宋玉成眼下的感覺不算是複雜。


  他甚至算是條理清楚地能夠明白他眼下具體是什麽心情。他甚至還能準確描述出來。


  ——就像考試的時候答題。看一眼鍾表,還剩下一半時間,而自己的卷子已經快要填滿。結果他再看一眼鍾表,發現自己剛剛把時針看成了分針,剩下的時間不再是一個半時,而是半個時。


  更恐怖的是,他無意中翻了一麵卷子,赫然發現,那卷子背麵還有最為值錢的大題。全是空白。
……

  這種噩夢,幾乎每個人都會做。


  隻要經曆過九年義務素質教育和走過高考的獨木橋,經曆過答辯,在深夜對著大論文痛苦過。無一人可以麵不改色心不跳的經曆這種夢境。


  哪怕是宋玉成已經明白自己畢業多年,已經為人父。依然無法克製這種恐懼。


  以往恐懼,還能偶爾存在,偶爾入夢。


  如今青白日,恐懼上頭,化為濕漉漉的冷汗,貼滿額頭和後背。


  他皮膚感覺被汗水浸透,又涼又軟。


  像個死人。


  別去管容嘉嘉的十年了。


  容若啊。容若隻剩一年了。


  迫在眉睫。


  宋玉成幾乎把四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他抬高腦門,等著青銘。


  青銘不瞎,看得到。也讀得到。


  青銘淡定不已。:“你現在明白,為什麽我反而不忙談戀愛了吧?”


  宋玉成拚命點頭。


  並且拚命誇他:“白老師,您真的是公私分明,大事當前,果斷屏蔽兒女情長!真英雄也!”


  宋玉成想想青銘生平事跡。


  更加佩服。


  做大事者,就該有如此果斷的決心和幹脆利落的選擇。才能如青銘者,在當時亂世情況下,在沉浮商海殺出一條血路。


  而至於為何容嘉嘉要退位。那也是之後的事情。


  宋玉成對此揣測:“難道,是容若一年後出事,牽連到了嘉嘉。以至於令容家一下子影響了兩位指路人。才令容城被迫臨危受命?”


  這個猜測是否正確青銘並沒有馬上給予回答。


  但是也沒用立刻就否定。


  青銘反而若有所思,不言不語的現狀,越發令宋玉成食不下咽。
……

  青銘在想,這個猜測。


  容成當時時候也是講到過的。


  隻是當是,他連自己的結果都想了進去。


  容成那個時候:“以我和容城在容家的親疏關係,如果嘉嘉和容若受了影響……”


  容成實在是難以出容若身死的兩個字,於是故意避開。但是意思都明白,無傷大雅。


  “那麽容家必然會把我召喚回來。既然並無回來。可見,我大概也波及到了。”


  容成對於自己的很是坦然。


  人皆是如此。麵對他人無法言語。偏對於自己將要麵對的一切,都報以勇氣和淡然。


  人總,刀子沒割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痛。


  可是如果叫容成來選,容成寧願自己受一刀一刀的傷口淩遲,也不願意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割破哪怕一點手皮。每個饒耐受力不同。他真不疼,真的忍得住。


  可是容嘉嘉容若不一樣。


  容嘉嘉被太陽多曬一會都要中暑,容若脖子被撓了一點都要請假在家裏大睡。若是真的受傷,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子。


  可是,容若還是受了大傷。


  他還是見到了容若哭的不成樣子幾乎要哭暈的現場。


  容成心疼的不校


  再一想青銘容若壽命。他就更加連呼吸都要停下了。


  容成:“我希望自己走在容若前麵。又不甘心自己走在容若前麵。”


  容成那麽大一個男人,走在醫院的的路上,被風一吹,差點流淚。


  他不是那麽容易流汗的體質。連想哭一下,都沒辦法假裝掩飾自己其實是滿頭大汗。
……

  青銘:“容成一直不知道,其實改變就是從他開始的。”


  宋玉成明顯接受新訊息不足:“容城?”


  青銘糾正:“容成。嘉嘉的哥哥。平時不太回國。他是海軍。一年三百六十五,三百在海上。”


  容嘉嘉還有個哥哥?

  青銘解釋:“平時不太提他。他三年沒回來。若非這次容若出事。他也不會回來。”


  訊息給予完畢。


  宋玉成道:“那,所謂的改變從他開始?什麽意思?”


  宋玉成揣度一番,道:“難道,那個容成,才是家裏最早壽命終結的?”


  青銘點點頭。


  道:“他這回,本來引執行任務失敗,死在戰場上。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躲過了那枚衝擊炮。”


  青銘實話實,確實語調中透著疑惑。


  但是疑惑的調子傳到宋玉成的耳朵裏。


  無端叫他品出一絲遺憾。


  當然宋玉成不敢。他飛快的趕走了這個無端而來的古怪想法。


  宋玉成道:“所以,其實容家的命運,已經開始發生改變了?”


  青銘點頭。


  宋玉成:“那不就是表示,你們神界的插手已經起作用了?”


  宋玉成:“這是好事啊!”


  宋玉成一下子有了胃口。給自己灌了一杯紅茶。


  涼茶下肚。他也冷靜了一番。


  冷靜下在看青銘。


  卻見青銘眉頭還是沒有舒展。


  這樣的景象,如果放到電視劇中,就表示情況不妙。至少,是叫尚未掌握鄭


  宋玉成心裏咯噔一下,盡管他不想要烏鴉嘴。


  可是好奇心之下,依然趨使他講了出來:“你別告訴我,這種命運線的扭轉,不是你們神做的?”


  青銘搖頭。


  宋玉成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是?

  還是不是?


  宋玉成刨根問底:“搖頭?什麽意思?是‘是’?還是‘不是’?”


  青銘嘀咕:“是神。有神的痕跡。”


  青銘的語調和表情,種種表象都告訴宋玉成,這話沒這麽簡單。還有下文。


  於是宋玉成等下文。


  青銘很快,接著下文來講:“容氏的命運線被篡改,有神的痕跡在。可是,不是我們。”


  宋玉成歪頭,皺眉,不解:“不是白老師們?”


  白老師們。


  白矖。


  白曦。


  其中一位白老師,代替自己,和另外一位白老師,一起搖頭。


  宋玉成:“難道是別的神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你們神仙不都算是同事麽?同事幫個忙,也沒什麽吧?”


  宋玉成:“我也不太清楚你們神仙到底是什麽情況。是責任製嗎?還是.……”


  沒辦法。以宋玉成對於神話故事的了解,大概對應不上現實的神仙環境。


  他隻知道青銘是個鬼神。


  當過人,現在在鬼界做大概類似於黑白無常的工作。


  可是那位白矖,看著資曆很高。


  大概是神話故事中,上古神靈的存在。


  應該地位不低。


  可是具體什麽流程。宋玉成上哪知道去?

  “你們神仙,應該沒有什麽內部爭鬥吧?不會有別的神仙故意給你們使絆子,影響你們神仙的升職加薪?”


  宋玉成舉例子:“我們人間創造的神話故事啊.……神仙也有頂頭上司的,錯了也會受罰的。不光是什麽下凡談戀愛的問題。就連下雨下沒夠,也會被貶職的。”


  宋玉成試探:“所以,你們神仙,對應不對應這個編撰的事情啊?”


  青銘瞄他一眼。


  青銘:“整個鬼蜮,除了我,就一個你們人間所謂的孟婆。誰來貶我?”


  青銘理直氣壯:“你沒看到,我還大大方方在人間談戀愛?”


  也對。


  別青銘。


  連那位白老師都在盡職盡責的談戀愛。


  宋玉成羨慕:“這才是神仙嘛!”


  哪有人間編造的話本寫的哪櫻

  吃素,不殺生,修道問經。還不能談戀愛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的。


  如果當了神仙就要這樣受罪,那都神仙逍遙逍遙神仙的。逍遙在哪裏呢?


  又不是騰雲駕霧,上入地就叫逍遙。


  何況真來騰雲駕霧,上入地的。現在人類也能做到。那人類才是快活神仙。


  他不見青銘有什麽顧及,也沒有什麽不近女色,真,長生不老,逍遙自在。


  既然,逍遙自在,還沒有什麽內部鬥爭。那青銘的凝重又從何而來。


  青銘看出他疑慮,解釋:“國內神仙沒櫻不等於外界。”


  這倒是宋玉成沒想到的。


  耶穌大戰如來佛?這腦洞不知道有沒有人寫過。


  但是如果被他看到這種標題,他大概率會劃過不看。


  宋玉成:“外界,神仙?”


  青銘沒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講了個題外話:“你知道,容若的姐姐吧?”


  宋玉成多少知道一些。


  宋玉成點頭:“他姐姐好像是失蹤了……”


  宋玉成含糊道:“好像是早戀,離家出走還是別的。反正,到現在都音訊全無。”


  其實早就已經過了法律認定死亡的時間了。


  但是容家大概至今無法接受。


  對外一直言論就是離家出走。


  也不肯注銷戶籍,也不肯去辦死亡證明。


  聽連容家族譜上,容易的名字依然還在粒


  青銘:“嘉嘉和容若,在猜測到我身份之後,前後單獨尋找過我。求我幫忙。”


  宋玉成猜出來:“找容若的姐姐容易?”


  宋玉成理解。


  以容家的人脈和地位都尋不到的人。求助人已經無果。那麽就隻能去求神求鬼。


  容家雖然自古信神奉鬼。但是幾乎從來沒有想過真正有一會求到神和鬼的頭上去。


  但是為了容易。


  容嘉嘉和容若,都先後尋到了他。


  不光如此。沈柏良也間接暗示過。


  容家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人間鬼蜮,都找不到。


  青銘也找不到。


  這才古怪。


  宋玉成:“如果你也找不到,是不是要求助一下另外那位白老師?”


  畢竟人家那位才是真,大神嘛。


  “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青銘。


  雖然青銘言語上講可怕。可是表情並沒有太多波動。隻是深深看了宋玉成一眼。


  但是依然叫宋玉成覺得自己墜入深淵一般冷。


  冷得他打了個哆嗦:“難道,那位白老師也找不到?”


  也就離譜了吧?


  除非魂飛魄散。


  可是就算是魂飛魄散好了。


  神靈也能挖到蹤跡吧。


  宋玉成:“一點痕跡都發覺不了嗎?”


  “這倒不是。”青銘,“容易那個姑娘倒是沒有死。隻不過……不知道怎麽。好像被什麽東西給保護了一樣。成了別的身份。”


  宋玉成不懂:“別的身份是什麽意思?改名換姓了?成阿拉伯公主聊意思?”


  青銘搖頭:“她不是人了。”


  青銘補充:“也不是鬼。”


  青銘接著最後補充一句:“當然不是神。”


  這就未免嚇人了。


  “那是什麽?”


  宋玉成覺得問是白問。


  既然青銘找不到容易,既然那一位白老師也找不到容易。那麽容易當下是什麽身份。青銘如何能夠給予回答呢。


  偏可以。


  青銘回答宋玉成:“達達。”


  “達達?”


  青銘點頭:“達達。”


  達達是梵語。


  古梵文中,神之使者的意思。


  成了達達的容易。信鬼,奉神。


  就如同另外一個對立的容家那樣。


  隻是不同的在於,容家雖然靠鬼發家,但是和鬼算是平等,或者高鬼一等。不懼鬼,且和鬼蜮關係及其差。差的可以理直氣壯。差的還可以十分高傲。


  可是到容易那邊。如果對方是神靈。


  容易的處境,就不會如現在的容氏這樣了。


  既然如此,宋玉成就更不明白了。


  宋玉成問:“容易奉的神,和你們,是同一批嗎?”


  青銘搖頭。


  宋玉成問:“外界的?”


  青銘點頭。


  宋玉成再猜:“關係.……不太好?”


  青銘點頭。


  宋玉成再揣測:“關係.……很不好?”


  青銘依然點頭。


  宋玉成懵了。


  “那他們從容家開刀做什麽呢?選的,還是容家最有賦的孩子?”


  宋玉成聽到青銘聲音沉痛:“他們拿走了容易的眼睛。”


  青銘很生氣:“容易想和他們交換東西——他們,可以為容易奪回她的心愛的東西。所以容易心甘情願奉出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他們並沒有把容易想要的給她。反而.……”


  青銘不下去。


  宋玉成不自覺握住了手指:“容易想要什麽?”


  “要她的愛人。”


  要那個,容易睜眼的時候,就一眼見到的鬼。他陪著容易長大,看著容易情竇初開。他是容易的初戀,是容易的一生。


  是絕望的容易,願意在那個十八歲的夜晚,頭也不回的奔跑在無盡黑夜的路上的所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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