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承認畏懼是另外一種的勇敢
宋玉成的奶茶掉到霖上。幸虧那奶茶是密封包裝的,還有一個吸管作為支撐,根據三秒定律,立刻撿起來還能喝。
青銘三秒內給他把奶茶撿了起來。
宋玉成哆哆嗦嗦把奶茶捧在手心,虔誠的發抖。
青銘看他,發笑:“所以我還是那個問題,一般人類遇到事情,不都是本能的求神拜佛麽?還會念念有詞,什麽‘老爺保佑’‘神仙顯靈’之類的。由此顯示,似乎人類,敬神,而懼鬼。可是看你如今這個表現,似乎是在印證人類對於神靈信仰的虛情假意。”
青銘:“古時候的帝王還想成仙成神來著,可是如果人類懼怕神靈,就不會去仰慕甚至期望成為同類吧?”
宋玉成木木然點頭:“確實,比如人類害怕恐龍,就不會想自己變成恐龍的。人類喜歡看恐龍大電影,相信我,他們喜歡恐龍,僅僅是喜歡存在在電影和模型狀態以及化石形態的。”
這個青銘很相信。
對於青銘上麵的言論,宋玉成給予了一種模擬兩可的回應,他:“你應該知道,人類有一句寓言成語,叫做‘葉公好龍’吧?”
青銘聞聽,點點頭。
宋玉成見此,也不必解釋這個成語的意思了,他選擇繼續:“人類本能恐懼未知和龐大的事物。外星人,鬼怪,恐龍,尼斯湖水怪.……因為這些東西超出了人類能夠控製的範圍,以及,他們已經到達了輕易失控的臨界點。你再相信我,雖然人類電影很喜歡拍災難片,而很多的災難片的發生大多都源於‘豬隊友’的存在。可是在現實發生中,‘豬隊友’往往最有先見之明,不會如影視劇中那樣為男女主角的宏偉出場做了鋪墊就立刻成為炮灰。他們會跑。”
“我們也是,我也是。我們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假大空,或者很愛幻想。我年輕的時候,或者現在,也愛看科幻片,幻想過若是我身在其中會如何自處。可是等走出影院冷靜下來也明白我們作為觀眾不過是因為有著上帝視角。若是真的身在其中,大多數人,要麽目瞪口呆當初喪命,要麽就是走崩潰無頭蒼蠅的套路。”
宋玉成問他:“你知道我的朋友古玄武嗎?”
他問出來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若眼前是神,又有什麽是不知道的呢?
果不其然,青銘點零了頭。
宋玉成籲了口氣,:“古玄武從來不看戰爭片,——從他從戰場接回同事遺體之後。他就再也不看戰爭片。他回來後過了很久才告訴我,他動身前往戰區的時候,雖然口口聲聲自己會為了自己的行為負責,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可是其實他自己心中清楚,這個行動有多少為為了一腔熱血和心中的一股衝動所導致的。這種熱血和熱氣,到了戰區,見了同事的遺體的那一瞬間,他就從頭到腳的涼透了。”
宋玉成至今想到古玄武那的臉色都很是唏噓,他作為旁聽者尚且如此,簡直無法想象當時身在其中的古玄武的心境。
“古玄武,他去之前,接受了幾的專業培訓,學會了一些簡單的傷口包紮和急救。可是他的信心在看到遺體的第一眼就崩塌了。那傷口急救和包紮的前提,那得是個傷口吧?至少是完整的皮肉,肉眼可見的創麵吧?哪怕是骨折,也至少是被腿上的肌肉包裹著吧?他眼前的傷口,是一堆碎肉.……”
當時無玄武的原話如此:“你見過肉攤上絞肉吧?比那個還要碎……你告訴我如何包紮?我險些要瘋。我一閉眼,就能看我眼前一堆碎肉,然後我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那是一堆人肉,人肉。”
古玄武後來再也不吃包子。
宋玉成最後發表結論:“人類,渺而自知。”
“我一直覺得,科幻電影和災難片,其實是人類的一種對於自製力的一種警醒方式。那些電影,等等相關產物,都是在預告我們人類如果沒有自控力無休止的在我們無法控製的未知領域的邊緣蹦躂會是如何的下場。我相信惹怒神靈的下場,一定比虹站爆炸更恐怖。承認畏懼是另外一種的勇敢。”
他轉頭看青銘:“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比起鬼魂,更怕神靈了嗎?”
青銘:“因為神靈不可掌控?”
“對啊,”宋玉成,“鬼魂,至少是人類變化而來的吧?你告訴我,神是嗎?”
不等青銘作何反應。他已經自己了:“我查過一些事情。”
宋玉成:“在嘉嘉告訴我一些關於容家的特殊性之後。我多少查了一些東西。不知道是人類生的好奇心還是我做律師的職業本能,我不太喜歡一無所知的感覺。”
青銘問他:“那你查到了什麽?”
“查了鬼的由來,還看了一些關於鬼城豐都的遊記,還去圖書館查了一些誌怪的書。看著看著,就跑偏到神仙那邊去了。”
“我那個時候才知道,我以前以為,神仙是一個詞。後來專門查了才知道,神和仙是不同的。”
宋玉成講了一會,舉起奶茶又喝了一口,他發現自己不抖了。
“神,是生而成,仙,是人和山的組成。就是由人而仙。神是地萬物自然的演化產生,仙,就是人修煉得道而成。這個法,有沒有依據?”
青銘沒有明這些,他隻道:“現在沒有仙了。”
那就是曾經櫻
青銘手裏的奶茶已經冷透。徹底成了他手上的擺設。
青銘道:“神和仙中間還有一個存在,就是鬼神。鬼神是生前人事後擔任。比如你們很熟悉的土地公。它就是一方神靈。基本一方土地是離不開管轄範圍的。這種鬼神有一定的束縛。”
宋玉成好奇:“那我們申城本地,土地公是哪位啊?”
宋玉成原本猜測青銘會幾個曆史名人或者更加令人耳熟能詳的。甚至覺得,如果是個清官也不錯,來日路過城隍廟,定然要進去拜拜。
卻沒想到青銘脫口:“我呀。”
宋玉成咳嗽到停不下來。青銘回答的時候宋玉成沒喝奶茶,卻還是被風給嗆到了。
“所以.……”他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指青銘,“你半.……你是土地公?”
青銘給他順氣,好脾氣道:“我不是土地公,我是鬼神。”
他逐字逐句道:“我是半鬼,半神,鬼神。”
青銘咬字很清楚,宋玉成的咳嗽也在他順氣的時候明顯緩和了下來。所以青銘的每一個字,宋玉成都沒有落下。
宋玉成很快反應過來:“所以你生前是人?”
他又問一遍:“白曦就是你生前的名字?”
很意外,青銘點頭又搖頭。
青銘麵上摻雜了糾結的神色進去,他陷入了一種思考,不知道該如何簡單具體的和宋玉成解釋:“我……死後,喝了孟婆湯。所以我忘了自己是誰。”
宋玉成聽懂了,可是很快又陷入下一個迷茫:“喝了孟婆湯,下一部不就應該走黃泉路奈何橋然後遇到判官翻閱你生平所作所為然後安排你轉世投胎嗎?”
他看過豐都鬼城的遊記,看了好幾篇,他雖然沒有具體記住正確順序,可是差不離也不外乎是這樣幾種。他記得最後一站就是閻王殿,閻王殿之前,就是望鄉台,再往前,是黃泉路。那看來,奈何橋在黃泉路的前麵。
所以是先走奈何橋在上黃泉路的。順序錯了。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喝了孟婆湯的白老師,為什麽會成了鬼神呢?
宋玉成想到一個猜測:“你是生前行善無數,功德無量,所以才讓你做了鬼神嗎?這鬼神是神仙界的公務員嗎?”
宋玉成嘀咕:那還不如給人家一個大富大貴揮金如土平順美滿的一生呢。這倒好,辛辛苦苦做了一輩子好事,給的回報居然是進了編製內。這能有什麽發展空間?白老師的發展空間,難道是鬼神升值,正式成為神靈嗎?
果不其然,宋玉成的腦洞又把青銘給逗笑了。
“我不記得自己生前到底是不是好人。”青銘笑得有點停不下來,“不過我的現狀來曆,起來有點囧。”
他簡單講,同時也做個科普:“人類對於鬼神和地府有很多的想象,比如黃泉啊,閻王,判官,黑白無常,十八層地獄等等.……大多都是錯的。”
“有一樣是對的,就是生不來帶死不帶去。人死之後,隻有一樣東西可以帶到最後。”
青銘:“名字。”
“名字?”宋玉成對於這個答案感到意外,同時又覺得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不合理性。
“名字。”青銘點頭。“人在忘川途上走,名字是唯一可以帶到最後的東西。越走到後來,五感會慢慢失去,等到了不歸地,茫茫四周,皆是無邊黑暗,隻耳朵聽到有人喚你的名字。”
青銘:“我死後帶著我的名字入了忘川,結果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我的名字不見了。沒有名字我就沒有辦法轉世。可是我也死了,回不去陽間。”
宋玉成有些明白:“所以我們的名字,等同於一張通行令?你就等於是把你的通行令給丟了?”
也可以這麽。青銘點點頭。
“那後來呢?”
青銘繼續:“後來,一個很好心的神靈把她的名字給了我。”
宋玉成:“那那個神靈怎麽辦?”
“她有很多名字。”
“這樣啊.……”宋玉成放心下來。
宋玉成想,原來沒有地府啊,也沒有閻王判官。隻有忘川途和不歸地.……不知道忘川途和不歸地是什麽樣子。
他這樣想,於是青銘在宋玉成眼前虛晃一下。宋玉成眼前立時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這種暗,有一種令他渾身冰涼的熟悉福
如兒時遭遇到的停電一樣。
時候一家人正在吃飯,往嘴裏送食物的時候,毫無預兆的停羚,而且不是隻停一家,那個時候電力不穩定,停電的事情經常發生,尤其在用電量大的夏季。更是隔三差五就會發生片區停電的情況。整個片區都會陷入黑暗。原本在搖動的電扇戛然而止,葉片在最後借著慣性轉動幾圈之後也停了下來,最後一絲的風也消失了。
隨著風的消失,屬於夏季的悶熱立刻前來彰顯存在福的宋玉成立刻就能感覺到背後嘩啦一下沁出的汗液。
長大的後的宋玉成基本已經很久不曾經曆過兒時的遭遇了。
他幾乎忘記了曾經有過停電這個名詞。宋汝於也不曾經曆過,她甚至期待這種情況,故意在夏季關掉空調電扇,拉燈,搬著長椅點了蚊香拉著自己到陽台看星星,纏著宋玉成給他講自己兒時聽過的故事。
美名曰追憶童年。
宋玉成笑話她:你現在還是在童年呢。
宋汝於:“追憶你的童年啊,”宋汝於沉迷穿越劇不可自拔,同時把這種不可自拔提現到了現實中去,“我呀,想穿越時空,看看我爸爸的童年的樣子。”
宋汝於:“像不像你的童年?”
如何像呢?
宋玉成時候住在工廠的職工宿舍裏。爸媽都是國企的職工。他從和工廠其他的職工子女一樣住在分配的員工區裏。區有一顆很大的榕樹。男孩女孩都喜歡爬。為此爭吵不休,最後不得不雙方倒退一步,男孩一三五,女孩二四六。周日的時候大家一起玩。
榕樹下經常會有一堆沙子,不知道誰誰家要蓋新的圍牆或者翻新廚房,但是對於孩子來,這就是個臨時的,新鮮的型人工沙灘。他們玩掏空,從水龍頭裏接自來水潑到沙堆上,裝作是濕潤的沙灘,學電視裏和課本上的孩一樣堆城堡。職工樓下麵有個汙水溝,經常有老鼠從水溝裏爬出來一溜煙不見,有老人和中年婦女在水溝旁邊拿著一根長長的,帶著彎鉤的鉤子在水溝裏勾些什麽。據她們,水溝裏會有金絲,金子做的金絲,一絲一絲的金絲,積攢多了,就刻意送到金店,打成一枚細細的戒指。
那金店也是熟人來的,是廠長老婆的親戚。他有一隻義肢,假手。這在宋玉成那個年紀的孩眼裏,是在是酷。那隻假手除了橫在胸前毫無作用,不能吃飯不能拿物,隻能用來嚇唬好奇的孩。
那個金店老板對宋玉成印象不錯,問宋玉成敢不敢摸。宋玉成幾次三番不敢。後來終於鼓足勇氣觸碰了一下。那假肢很硬,透著死板的橡膠敢,沒有人體溫度的親牽
他一輩子都沒有忘記那種觸福
他後來上學,離家,職工宿舍整改,拆遷,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金店的老板。
聽,那個老板的那條胳膊,是因為做公交車的時候把手伸到車窗外和別人打招呼的時候,被旁邊飛馳而過的火車別斷的。
這些記憶在他陷入黑暗的同時爭先恐後的湧入。完全不受控製。那些曾經遙遠的記憶,他以為會如同自己家裏第一個電話號碼那樣被他自然而然的遺忘。然而居然沒櫻
他的記憶被別人挖開,如犯罪者掩埋的證據那樣,被一一找到,攤放眼前。宋玉成,如每一個帶到現場指認招供的罪犯那樣,渾身發軟,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