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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忘情是凡夫俗子出的錯

  她的法得到了酒和蘭的讚同。


  酒:“我就愛吃螃蟹羹愛吃芙蓉卷,我還不愛吃芝麻湯圓。”


  蘭舉手:“我也不愛芝麻湯圓。”


  她也不愛。


  女孩子的友誼通常不是由喜歡同一樣東西或者人開始的,恰恰相反,若是這幾個人討厭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東西,那麽反而友誼會一日千裏。


  她們都不愛芝麻湯圓。


  她們同樣遭到了旁饒不解。芝麻油不香嗎?芝麻餡不甜嗎?怎麽可以討厭它?

  可是討厭就是討厭啊。


  既然這個底下會有不明原有的愛,也會有不明就裏的討厭。有什麽不對?那戲文裏不都有,書生姐的,將軍美饒,總是一見鍾情。


  這是哪來的根據呢?不知根不知底的,哪來的才一見麵就鍾情呢?


  她會嗎?

  她如果是俠女,會在江湖上遇到一個翩翩英俊白馬少年就愛上嗎?

  酒:“會嗎?萬一白馬少年郎愛吃芝麻湯圓怎麽辦?”


  酒:“萬一他特別特別愛芝麻湯圓怎麽辦?你會跟著也喜歡芝麻湯圓嗎?”


  酒這樣問她。


  她忙不迭搖頭。


  蘭也跟著拚命搖頭。


  她怎麽可能愛上?她連聞都不想多聞一下。


  這樣想來,翩翩白衣的英俊少年,頓時就失去了值得愛的理由。


  可是到底什麽才是愛,彼時還是少女的她還尚且在懵懂中,她眼下跪在禦花園的石板路之上,昨日才下過雨,膝蓋下的石板冰涼潮濕,她在顫抖中,還能感覺到濕氣透過她的宮裝浸入她的肌膚,再滲透她的骨骼。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也不知是不是驚嚇所致,在她當真‘升’之後,每每的落雨後的第二日,她總能覺得自己的雙腿骨肉酸痛。


  元順帝總愛她的弱態度,她的慵懶,她的眼淚,她怯意的態度,她偷偷咬唇的模樣……這一切的一切,總是令元順帝百般憐萬般愛。


  就如同此時此刻,她跪伏於禦駕之前,她渾然五覺自己已經顫抖不已。


  以元順帝的視覺看去,隻見一個嬌玲瓏的身影在麵前微微顫抖,她在害怕。眼下無風,他卻覺得自己看到風雨中抖動的花朵。


  這朵花身材纖細苗條,著尋常宮女的服製,她如此突兀的出現在這裏,顯然並不是當值禦花園的宮女,否則不可能沒有提前收到禦駕駕臨的消息提前回避。在衝撞了子之後,她在本能得一瞬間直視於他,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了那雙眼睛從詫異到驚慌再到無措的整個過程。


  像.……像一隻誤入補獸網的鹿;又像誤入尋常人家的鳥雀;令人不敢隨意靠近,不敢隨意捕捉,卻不肯走開,不肯放逐,不肯撒手。


  元順帝如每一個獵人那樣被激發了深埋骨髓中的本能。他要牢牢地、緊緊地抓住這隻鹿這隻鳥雀,把它安放在自己的花園中,鎖在自己的金絲籠裏。


  它是那樣的美麗、耀眼、脆弱,無助,他怎麽可能眼睜睜放它入不知深處的山林?放它再飛翔不知邊際的空呢?


  元順帝看著看那一顆的頭,看著那頭上一顆微微顫抖的珠花,他不自覺嘴角帶笑。他放柔聲音,不想驚嚇到眼前忘記逃跑的鹿:“抬起頭來,叫我看看。”


  他尚無自覺,鹿受驚中也未曾察覺有何不妥。但是身邊的宮人卻已經立時候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九五之尊的子,帝王,對一個如螻蟻的宮人,用‘我’字作為稱謂。


  這許是元順帝一時忘情。


  可是子怎能忘情?


  忘情是凡夫俗子才會犯的錯誤。


  元順帝是子,縱然之前是采珠少年朱順,可是那是之前,不管是任誰,提起朱順,都會用之前。而現在,他是子,是元順帝。就連官家的好友,右相容大人,也恭恭敬敬跪稱陛下。


  所以子不可忘情,也不會忘情。


  那必然是有所深意。


  元順帝身邊的女官左尚宮和宦官總管默不作聲的飛快換了一個眼色。他們不約而同在心中明白,他們眼前的子已經動情。


  至於是否忘情,這有有什麽關係呢?


  左尚宮認出眼前那個渾身顫抖的的年輕少女就是六局尚儀很是器重的宮女。這個宮女,無甚優點,也無特長,而且並無太多野心,但是她確實生的最美。就連尚宮偶見也是同意了尚儀的看法,但是後宮如何會缺少美貌的女子呢?

  若是女子美則美矣,毫無靈魂,那又和花瓶有什麽兩樣?

  她曾經問尚儀:“你何曾見過陛下專愛過一個擺設或者花瓶?”


  尚儀問她:“那若是陛下並沒有太多的擺設或者花瓶呢?”


  她不懂尚儀的意思。


  尚儀:“當今的中宮難道不美?當今的中宮難道沒有靈魂?恰恰相反,當今的中宮年少驚豔可蓋明珠,而中宮也不是尋常閨閣女子的氣,若陛下為,那麽中宮就是海,水一色,相輔相成。”


  尚宮:“既然連你都覺得陛下與中宮珠聯璧合生一對,那麽你覺得那個宮女有有如何勝算入的了陛下的眼?”


  尚儀:“陛下是,可是陛下也是男人。要包容萬物,海卻也能海納百川。可是作為男人,卻更喜歡去保護弱的麻雀。而她,就是那隻跌跌撞撞飛翔在中的鳥雀。”


  尚宮聽著話,並不覺得算是胡扯,有三分道理,五分琢磨,還有兩分的冒險。


  尚宮:“既然隻是鳥雀,可別去學精衛,妄圖填海,到時候淹死在海鄭”


  尚儀:“既然是廣納百川之海,又怎麽會看得上區區一隻鳥雀呢?”


  尚儀:“後宮雖然隻有中宮一人,可是宮中女官眾多,宮女也多,難道你我不曾見到美貌的女子?難道女官中不曾有才華斐然的女官嗎?若是不美,如何能選入宮中呢?又不是宮女,尋常門戶也可以進宮,女官,出身清白是根本,其二家世又何嚐差過?若不進攻也是姐貴女,若不是為了那麽一點不的野心,誰又甘願為他人矮身呢?”


  尚儀和她在涼亭,看那些宮女清理落葉殘花,有幾個宮女偷偷撿起還算完整的花瓣包在帕子裏放在懷中,預備偷偷帶回宮女所洗麵浸手。


  彼時寒涼,鋪麵都是帶著水汽的涼風。她們都知道,花瓣泡水根本對於凍瘡無用,要潤顏膏,要桂花油。可是潤顏膏桂花油這種東西,本就稀缺,除了供應後宮皇親,女官之中都隻有六局首位才可享櫻這些宮女甚至還不是女官六局,她們之中運氣好的,或許再走個十年,大概可以走到六局之中,而到六局首位的,有不知道能有幾人。可是到十年後,這些宮女已經不再年輕,尚且白嫩的手也會如她們那樣粗糙不平。


  就算是浸泡再久的花水,擦再多的潤顏膏和桂花油,也不能再養出如少女時候的肌膚和柔軟。


  這就是現實。


  現實殘酷,又冰涼。


  尚儀想的也是現實:“她確實是美則美矣,毫無靈魂,又膽,還無太多野心。可是這恰恰是宮中女子最少有的。這樣的人如雀鳥一樣,使得男人,尤其是子,最為垂憐。”


  此時此刻,尚宮回想曾經的對話。她冷眼看眼前的這隻鳥雀。感受到了海麵洶湧的波濤。


  少女已經抬起頭,她尚且還有一絲明白,明白在子麵前落淚乃是大罪,她顫顫巍巍抬頭,睫毛不敢直視,微微低垂,她麵前膝下的石板濕濕漉漉,她的長而濃密的睫毛也是濕濕漉漉,她實在是可憐,她嚇得唇色蒼白,口脂都掩飾不去。她明顯也擦了胭脂,那淡薄的胭脂,也蓋不住她的如雪的肌膚。


  這樣的一隻美麗的鳥雀,這樣的一隻可憐的獸,撞進藍,誤入獸網。


  掙紮出了風聲,攪動了一片的汪洋。


  宮中即將變。


  這種變毫無預兆,不過是一夜之間。


  這種變帶來的改變,影響的不僅僅是一個人或者兩個人。也不僅僅是與相連的海,也不僅僅是在空中飛翔的雀。


  明明在一之前,她還是個偷偷掩埋芝麻湯圓的宮女,得到頭花會雀躍,分到羹湯也會眉眼開笑,她還要輪值,要偷偷去清洗沾了湯圓的手絹,要去禦膳房看看今日新的竹筍包……

  而一夜之後,她就成了宮中的美人,她不必在早起,也不必節省的用頭油潤發梳妝,她那盒舍不得用完的一點胭脂也再也不會用到,她忘記偷偷給蘭藏起一個竹筍包子.……

  她到次日清晨還在懵懵懂懂。她迷迷糊糊讓宮女給她換上美饒宮服,佩上朱釵,摸上蜜香的胭脂,那樣如桃花顏色一樣的胭脂,香甜如蜜,呈在雞心狀的琺琅盒子裏,她曾經見過兩次,見元後取來塗唇,元後的唇色很美,唇不畫而丹。她再塗上胭脂,更是美的驚人。


  她偷偷和酒,那樣的胭脂,多香,不知道是不是加了蜂蜜。


  如今宮女也從那個一模一樣的雞心琺琅盒子裏取出香甜的胭脂給她抹唇,她到底忍住,沒有偷偷舔一口,她其實很想,很想舔一口,然後告訴酒,那甜甜的味道,究竟是不是蜂蜜的味。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又不是酒,隻知道甜是甜,苦是哭,如何分得出來,糖和蜂蜜的區別呢?


  後宮封新人,按照後宮慣例,她要去中宮謝恩。


  她果然又嚇到麵色雪白。


  子駕到的時候,正好撞到她要出殿門,她又是一番衝撞和驚嚇,又本能俯地跪地,隻是這回不再是孤身麵對禦駕,她身後同樣跪著烏鴉鴉的宮女。她戴著他剛剛上賞賜的金步搖,腰間配著鈴鐺環佩,此時玉撞金飾,金玉之聲脆耳入心。


  元順帝的嘴角不自覺又浮現笑意,他:“你如何又是如此?昨日你還是宮女,就如此莽撞,今日你已經是美人,卻又要撞我.……你一直都是如此莽撞嗎?”


  元順帝身後尚宮咳嗽一聲。


  若是昨日在宮女麵前元順帝成‘我’可算是陛下溫良親和。可是今日麵對已經是嬪妃身份的對象再如此自稱便已經涉及了閨房私話。


  元順帝可以在美人宮中成我,也可以在夜半無人私語時時候喚你,都可以,這是調情,是愛語。子是人君,可是也是人夫,人倫綱常,不必泯滅。


  可是這左右前後,宮人宦官為擁,實在不是私話的時候。輕則,被文臣所知,知新封美人迷惑君,賜死美人;重,責難子,沉淪美色,不為明君作風。


  元順帝聽到了那一聲輕咳,他不以為意,問她:“如此匆忙,還要頂撞朕,是準備去哪裏?禦花園嗎?”


  她尚且不知如何和子相處,尚儀教她,若是不知如何開口,可先請罪。


  於是她請罪:“奴婢.……不,臣妾該死。”


  元順帝大笑:“為何該死?”


  她不知如何回答,隻再請罪:“臣妾不知道……所以更該死……”


  元順帝看她越發驚慌,心中越發愉悅。


  身後尚儀回答:“回稟陛下,美人昨日唐突冊封,未曾先行稟報中宮,按照宮規,美人需自行前往中宮向皇後請罪——故而美人由此言論。”


  元順帝聽這樣的回答,又去逗她:“當真?美人是為了皇後請罪,卻不為衝撞朕來請罪?”


  他拉住她廣袖中的手,感覺掌中的手冰涼顫抖,他心中戀愛無限,大手緊緊把那一雙手裹住,不住地摩挲:“你覺得,衝撞朕不是罪過?”


  她:“.……也是的.……”


  他揪著不放:“那為何卻不請罪?”


  她急著一頭汗,尚儀,向皇後請罪越早越好,因為已經出錯,雖然錯不在自己,可是子永不出錯,若是有錯,錯一定是旁饒。那麽這個旁人一定隻有是自己。


  她責怪自己,為何要去在那偷偷去丟芝麻湯圓,若是晚一些早一些,絕對不會出這樣的大錯。


  而眼下,她這個情況,眼看就要遲了,可是,可是子還揪著問題不放。


  她雖然笨,可是也看得出來,子對於她的衝撞,明明就沒有在生氣.……

  所以,到底,又到底是為什麽,子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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