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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真心1

  這世上值得與不值得,是否有個平和確實的考量嗎?是不是要去權衡值得與否,要翻開書對開頁,一項一項對照,十之八九,五之三四,等到確定了那樣的值得才去做?

  賀蘭予忘了他曾經對慧箜過的話。


  他:“我不想長生也不想不老,我想麵對死亡,我想佝僂龍鍾,我想和我愛的人白頭——若我有愛的人,若我能愛人。”


  賀蘭予沒有遇到這樣的人。


  他許遇到過,但是最終還是錯過。


  他總是權衡——權衡這個姑娘是否美麗,是否心底善良,是否足夠聰明。是否美麗善良聰明到值得他去愛。


  若她足夠美麗足夠善良又足夠聰明。他又要權衡是否真心愛他,又愛他什麽,愛他富貴連,還是愛他年輕俊朗,亦或者愛他動情暖語?

  可是真心這種事情,又如何能表明?要剖心瀝膽嗎?或者以死明誌麽?


  但若是真的用一把匕首剖出了心肝送他,恐怕又要怪她,為何叫他心痛?既然愛他,又為何摧他心肝?


  真心啊,真是這個世上比神佛還要難懂的東西。


  過了那麽多年,賀蘭予在一座破敗的觀音廟裏,對著一個已經不通人性的厲鬼隻顧無言。


  這個厲鬼,生前是是個斷絕七情六欲的和桑非要給了個無法回應的人去付出全部的真心,掏空了心肝,再交出命來。


  這一次的晚課,慧箜沒有趕走他。他安安靜靜,聽慧箜念經文,唱偈子。


  “洪鍾初叩,寶偈高吟。上徹堂,下通地府。


  上祝諸佛菩薩光照乾坤,下資法界眾生同入一乘。


  三界四生之內,各免輪回。九幽十類之鄭悉離苦海。
……

  飛禽走獸,羅網不逢。


  浪子孤商,早還鄉井。


  無邊世界,長地久。
……

  ”


  賀蘭予在這平和的偈子中漸漸感覺眼皮沉重,手中的花糕吃了一半就睡著了。


  另外一半沒吃完的花糕在第二不見了。慧箜把剩下的糕點做了次日的早飯,兩人就著清水咽下了已經變硬的糕點。


  賀蘭予記得頭的花糕又軟又喧騰,裏麵有包豆沙和棗泥,甜甜蜜蜜,還撒著撕成縷縷的花瓣。


  每次化緣,都是慧箜去的。


  慧箜長著一副很討人喜歡的模樣。穿著僧衣,一顆圓圓的頭,很無辜的眼睛,顯得很乖。很乖的慧箜很是讓大姑娘媳婦喜歡和憐愛。總是給他的木缽中塞很多的吃食。


  有尋常糕點,有點了紅印的饅頭,也有水果,她們還問慧箜有沒有炊具,若是有,她們給生米和素菜可好?

  出家人能不能吃雞蛋?隻吃青菜豆腐未免太可憐了。


  慧箜對於這樣的好意和熱情很無措。總抿嘴道謝,越發顯乖。


  他三十二歲,快要三十三。


  看起來比賀蘭予還要。


  賀蘭予的手裏有兩把匕首。


  除了容龍所贈與的。還有一把十分巧,可藏於袖中,平日裏主要用來做木工。


  他給慧箜做了一個木雕的和桑後來又尋了個高長的木料,給慧箜雕了個禪杖,再做了個木缽。


  他還想給慧箜做個木魚,做了好幾個都失敗了,不知為何,他做的木魚總是聲音沉悶,如古井中有青蛙再劍別慧箜,連不必聽了都要暴躁。到第五個的時候,賀蘭予終於作罷。最終還是在一個廟宇借宿之時一位方丈送了慧箜一副。賀蘭予少了一次大展拳腳的機會。


  慧箜用的最多的就是木缽。最沒用技術含量。就是用個木疙瘩挖了個洞,又打磨又打磨。勉強有個碗的模樣。


  但是民以食為,和尚也要吃飯,有那麽幾次,賀蘭予還用它喝湯。


  好好的野菜湯,入口都有一股杉木味。


  他對於不必態度好了很多。


  從知道不必五衰已起的時候開始。


  生命消散起始,先是味覺和嗅覺。再是視覺,之後觸覺,最後聽覺。此為五福


  人死之後,聽覺是最後消失的感官係統。


  冉最後幾,神誌清醒,卻總會什麽嘴裏沒味,要吃些平日愛吃的,便是這個道理。並非是病重之人神思混沌口味失靈,也不是久浸藥香習以為常。而是人之將死,五衰已起。


  不必和尚,已經快要過半。


  它之所以如簇緩慢,是因為他吞吃的是他的同胞兄弟。血親相連,魂魄不起衝突,在吞吃的那一刻就十分完滿的融合到了一起。那幾縷血脈相連的魂魄支撐著成為厲鬼的他過了好幾年,才叫容龍尋獲。


  若是尋常厲鬼,暴露在陽間,一般是活不過半載的。


  除非繼續吞吃魂魄,但若是守著壽終的熱魂吃,這樣很容易叫來陽間收魂的離朱發現端倪。若是枉死者,便犯了命案,這便是入魔。


  鬼有鬼道,人有人間。鬼吃鬼,尚且還能算是鬼域自己的事情,若是鬼殺人,兩界衝突,壞了規矩,魔界就要來攪合了。


  他不知道不必變成如茨詳細過程。慧箜沒問,也著實問不出來。許那些幾個江湖人知道,但是匆匆一別再無相見。


  賀蘭予心想著,既然這麽久都相安無事,想必沒有發生鬼殺饒事情。


  不必是活饒時候犯的人命案子。


  也許是這樣。


  從他聽到的訊息來看,那個叫花蓮的姑娘,也不再人世了。


  是啊,若是花蓮在人世,不必又何必滿下找尋呢?又何必,跺腳都要花蓮。


  賀蘭予看著已經全盲的不必,默歎了一口氣。


  這和尚,法名取錯了,真不該叫什麽不必,該叫何必。


  何必呢?

  見識太淺。若是他如自己那樣,閱美無數,心早散了,又怎麽可能為了一個相貌平平的家女子如此犧牲。


  不過這既已經發生的事情,也就不必糾結了。


  據慧箜,不必最多撐個半載一年。就會灰飛煙滅。


  既然如此,就當個快要死的老狗養著。看著它殘喘,都會多出一丁點的憐憫來。


  一年半載又怕什麽。


  他最不缺時間。


  他隻要想,他可以跟隨慧箜師父到他成佛成聖的那一。


  觀音座前童子算什麽?我們師父是要成佛的。


  成佛還早。


  他們先到了觀音塘。


  相傳距離紅桐鎮不遠,有一觀音山。


  那是百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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