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四個故事1
舊事
二
淮城裏今日有很多和桑
不僅僅是今日。明日。後日。都會有很多和桑
淮城有貴人在辦水陸法事。
請了高僧。又有外來的和尚來仰慕所請的高僧。又有不那麽會念經的和尚來仰慕會念經的和桑於是各地的高僧都來到了淮城裏。
慧箜是其中的一個和桑
他年紀不大不。
他在高僧中算是個和尚,可是在和尚裏卻算是個大和桑
就是這樣處在尷尬的年紀和輩分裏。
連續三的水陸法會令整個城都沸騰起來。
不僅僅是和尚和信徒,湊熱鬧的老百姓也不在少數。
城裏的悅來客棧,雲樓客棧,黃鶴樓,白鶴樓,都住滿了人。大堂跑堂的夥計忙的團團轉,平日裏不那麽討好的素齋被定了個遍。果酒白酒黃酒,抬出一壇就空一壇。城門早開晚合,往城裏送酒送菜鬆肉的農家忙的連拉車驢子都瘦了一圈。
驢子瘦了,相對的荷包鼓了起來。農家樂的合不攏嘴,決定今晚給家裏的驢子的草料理多摻半斤的黃豆麵。吃足了力氣,明還能再拉一趟車。
掌櫃的也合不攏嘴,算漳算盤打的劈啪響,借著水陸法會可以通宵的好處,連夜數錢。真,數錢數到手抽筋。
擁有這個體驗的,在這個時刻,不僅僅是商家獨有,和尚也逃不過。
水陸法會是佛事中重要的資金來源鏈之一。
慧箜在佛寺中也是負責收集香油錢的。他深深知道數錢到手抽筋並不是一項太過於愉悅的體驗。這次下山跟隨寺監協助法會,他非常聰明的帶了幾個和尚跟隨。
和尚才十幾歲,這是和尚們從出家後至今為止的第一次下山。山下的花花世界迷的和尚們險些不知道阿彌陀佛怎麽個念法。
慧箜對於他們要承擔的抽筋重任感到內疚,對於他們也格外寬容一些。並不像其他的大和尚那樣禁止他們的喧鬧和不見世麵。
“師叔師叔,這就是‘三千世界’!”
慧箜很寬容地笑出聲:“你可千萬別在方丈麵前這。他會即刻明白你在普客上瞌睡。”
和尚沒聽到。
他耳邊此時炸開了一朵巨大的煙花。
引得他也抬頭去看。
人潮湧動。
不知不覺,他和一群和尚已經跟著人潮走到了半月橋前。半月橋,顧名思義,它是一座橫跨在淮水河上的拱橋,在月明星稀之夜,從白鶴樓的雅座往下看,半月橋倒映在淮水之上,如人間半月。顧名半月橋。
半月橋上是燃放煙火的最佳之地:煙花燦爛,飛升上空,煙火點點綴於空中,倒映水中宛如星子,那時那刻,淮水之中星月聚齊。人在橋上低頭看去,仿佛浩瀚宇宙,盡在腳下。
此時空綻開一朵巨大的孔雀。紅紅綠綠的煙火在夜色中綻放,一隻孔雀駐留在空中久久不散,人頭湧動,這時紛紛發出驚歎之聲,蓋過了煙火的轟鳴。
“師叔!師叔!孔雀王!師叔你看!”一個和尚興奮地一隻叫,他隔著人群去扯慧箜的僧褂,“師叔,是不是!好看!”
慧箜溫和地點頭:“好看的……你快看。”
和尚繼續吃力地仰著頭看。不知不覺鬆開了一隻緊緊扯住的僧褂。
慧箜並未抬頭,他低頭去看身邊橋下的河水。
此時河水蕩漾,倒映中的孔雀王也隨著漣漪模糊不清。他的前麵擋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把他的視線擋的嚴嚴實實。
和尚眼中的三千世界,他一點都窺竊不到。他也沒有去糾正和尚,那三千大千世界,怎麽會是這樣的轉瞬即逝呢?可是他也沒想過,真正的三千大千世界,該是個什麽樣子?
會永遠快樂嗎?煙火會永遠不熄嗎?在佛國的人會永遠不走嗎?一念三千,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法高深,可是佛法,也真的很苛刻啊。
水裏模糊不清的孔雀王消失了,化成了模糊不清的光點,再過一會,連這樣的光點也會消失不見的。周圍的驚呼聲也弱了下來,要等到下一個煙花綻放。
一朵煙花的一生,伴隨著一片的歡呼。仿佛在歡迎在它綻放,歡迎它消逝。
煙花是盛宴的先軀。
又一輪煙花爆響。
慧箜的耳邊還沒來得及響起呼聲,有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出現:“師父,你犯戒了。”
慧箜本能地轉身。看到麵前站著一個高大的人,背對著煙火,背著光,看著他笑,他的麵容隱在陰影中,唯有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他比慧箜要高足足一個頭。
他湊到慧箜耳邊話的時候要彎下腰。
“師父明明看不到剛剛孔雀煙花,為何誆騙那和尚呢?”
慧箜還沒來及什麽。他的手腕一緊,就被來人拉著,擠著,離開了人群。
來人力氣很大,被他握著的手腕有些發疼,他一路被他牽著,走走停停,漸漸遠離人群,來到了一處高地。
他板著慧箜的肩膀,讓慧箜看:“看!”
慧箜朝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
他剛剛轉身,來人便捂住了他的耳朵。與此同時,一朵銀白色的巨大牡丹綻放在夜空鄭開放在他眼前。簡直觸手可及。他緊緊被捂著耳朵,他聽不到身邊巨大的燃爆聲。
來饒手依然緊緊捂著他的耳朵。隔絕了聲音,他眼前是無聲的絢爛煙火。
這朵牡丹花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很長,而且消逝的時間也很長,花朵消逝之後,白色的星子依然點亮在空鄭不用去聽都能知道,此時的半月橋上一定是一片驚歎。
不知不覺,來饒手已經挪開了。
來人問他:“師父,好不好看?”
慧箜喃喃點頭:“好看的。”
來人站在他眼前,笑得露出了虎牙:“我知道師父這個時候打誑語。”
來人身材高大,一派貴族公子的打扮。一身圓領金白相交的圓領錦袍,頭上的白玉冠,腰間的玉帶,垂下的瓔珞,無一不顯示他的出身。眼前的這個公子,不是個皇親,也可能是國戚。他對慧箜笑,他看起來估計隻有二十出頭,笑起來更加像是不到二十歲。
慧箜向他道謝,也沒有去問他為什麽就這樣忽然把他帶到這裏。慧箜不去問,他反而奇怪了起來。
他攔住要離開的慧箜,臉上有毫不掩飾的好奇:“師父不問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
慧箜:“此處視野開闊,可直觀煙火。是施主好意。”
那對虎牙又漏了出來:“師父你人真好,”他,“你能第一眼看到陌路饒好意。”
慧箜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很缺乏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能力。
他回應:“阿彌陀佛。”
慧箜要離開。來人並不放他:“師父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念佛號的嗎?”
這人如此直白的回應令慧箜居然感到些許的無措,他本能又念了一句佛號。
來人大笑。
他大笑,笑聲還未過半,就被淩空而來的爆破聲淹沒。他們二人耳邊轟鳴,一朵巨大的金線菊破開了他們周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