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少女之煩惱
第二天早上,在把莊園的善後事宜一股腦扔給下屬們之後,蘇西邇麗雅急衝衝帶著我行駛在回家的路上,生怕再出什麽幺蛾子。
“慢一點。”坐在馬車上的蘇西邇麗雅再次在窗邊喊道。
“已經夠慢了啊。”挺著身板,側坐在馬鞍上的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過想了想,還是讓奧拉把我抱了下來,最後上了馬車。
反正這一路被盯著這麽緊,而且一直這樣坐著也不舒服,腿腳和屁股都快麻了。
我們很默契地沒有談論任何關於邪靈的事情,就像那沒有發生過一樣。
“母親這兩天應該已經回家了。”正襟危坐著的姐姐大人說道。好嚴肅的樣子,當見習小老板的經曆還真是磨練人,她不但‘懂事’長大了很多,而且已隱隱有股上位者的氣勢。
同樣正襟危坐的我點點頭,心下卻有些懷念當年的她。
那個會給我的胡鬧打掩護的小女孩。
“我不想看見媽媽哭泣的樣子。”她又說道。
“誒?”
“很小的時候,我看見母親抱著你在哭,哭的可傷心了。”
唔?不對吧,我被安森人擄走一次,帝都之亂時又失散一次,但為什麽會有次“被母親抱著哭”的經曆?心頭隻覺得有些奇怪。
“那時候我還太小,不明白也記不清母親為什麽哭,但那我知道你要是出事,母親一定會很傷心。”蘇西邇麗雅正視我的眼睛,“答應我,艾爾特麗雅,不要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知道了,姐姐。”被盯得有些吃不住,我避開視線。
才兩年工夫,當初單純的小女孩已經頗有母親的氣勢了,母親你到底做了什麽啊?
走山路畢竟麻煩,盡管從地圖上看莊園離巴諾斯特城並不算太遠,但繞來繞去的,即使趕著回去,也需要兩天時間。
但那樣會錯過宿點或者驛站,隻能睡野地了,所以我們還是選擇了三天的走法。
“兩位小姐,您們這是要回城了?”去莊園的時候住過這家店,那個胖老板熱情地迎了過來。
“準備水和食物,以及馬料,還有,那匹小白馬要用最好的馬料。”蘇西邇麗雅微抬著頭吩咐道。
“如您所願,大小姐。”老板恭恭敬敬地應了下來。
一會功夫之後姐妹倆舒舒服服地泡在清涼的水池子裏,頓時感覺靈魂都像是被洗滌了。
另外感覺隻有在這個坦誠相見的時候,我才能隱隱看見她過去的影子,無憂無慮,而不是像現在,似乎總有些煩惱。
這才十五歲而已啊,多愁傷感的青春期已經開始了?我嘀咕著,試圖安慰她,但又無從下手。
最後輪到洗頭,並不是由侍女們來處理,而是任由蘇西邇麗雅折騰。
“輕點,你拉疼我了。”心說這手法倒還是跟以前一樣毛手毛腳。
“別埋怨,說不定哪天就沒機會給你洗了。”
“誒?”我扭頭看了她一眼。
“前些天又有個同學結婚了,新郎是個三十多歲的禿子。”她說著,聽不出什麽態度。
也對,她上的是高年級,時常會有同學因為婚配而退學。實際上,我現在的班級,大部分同學的年齡也都在‘適婚年齡’了,所以也有一人已經出嫁。
當然,並不是都是這麽早結婚,一些貴族女子可能也會晚些,比如安潔莉婭。
“說不定哪天我也會被嫁給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人。”依舊聽不出她的態度,仿佛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結束的是有些早。心頭一聲歎息,但又想不出該說什麽,隻是默默按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又拉到我頭發了。”
晚上姐妹倆還是睡一張床,可以感受的出來,她依舊在擔心那個東西。奧拉仔仔細細檢查了各處的窗戶,我們才踏實了一些。
我睡得並不好,這幾天的際遇足夠提供一些噩夢的素材,盡管在某次儀式之後不再總被夢魘纏身,但並不妨礙一些心境導致的噩夢偶爾出現。
迷迷糊糊間,一會夢見蘇西邇麗雅被邪靈殺死,或者自己被殺死,一會又夢見這個唯一的姐姐盛裝打扮,嫁給了一個老態橫生的禿頭。到了最後,卻又發現新娘變成了自己,對麵一個油膩中年正牽著我的小手在那癡笑,那是油膩膩的笑容。
心髒頓時停跳了好幾下,差點尖叫出來,嗖的一下從床上坐起,隻是依舊沒回過神,噩夢的餘韻還在玩弄可憐的心智。
等到明白這僅僅是個夢境,才微微放鬆下來,又有些慶幸,隻是看了看朦朧的屋子,卻再無睡意。
這都什麽時候了?沒有方便的計時工具就是麻煩,而且此刻連奧拉都睡得很熟。不過我沒有驚動女護衛,而是兀自坐在床上,把臉埋在雙掌裏。
最近的確是倦怠了,都有些忘記了傳奇大法師之路。畢竟此身也已經十歲了,再拖拖拉拉下去,估計再過幾年也要為婚配問題真正提心吊膽了吧。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但大多隻是肥聳聳的倉鼠們胡亂滿地爬著,沒有一個有點建設性,最終化作一聲歎息,沒有驚動任何人地輕輕下了床。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從窗簾縫隙間往外探了探。
依舊有月色,足夠給大地披上一層銀霜。由於缺乏細節和可分辨的輪廓,外麵的事物就像混雜在一起,沒有太多的景深。
不過我還是從一堆草坪裏分辨出一些光華的輪廓,看起來就像一個人一樣。眯著眼仔細盯著看了一會,恐怕的確是個人,過了那麽一小會,隻見他的腦袋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轉了過來,那隻獨眼對上了我。
撕拉一聲,窗簾被慌亂的我帶動,而我本人則踉踉蹌蹌,差點摔了出去,在靜悄悄的房間裏發出突兀的聲響。
“小姐?”接著是奧拉的聲音。
“艾爾特麗雅?”再然後是蘇西邇麗雅。
“有,有,有……”然而此刻我連話都說不順暢。“有邪靈……”
旅店附近很快燈火通明起來,護衛們檢查周遭,卻沒有任何發現,那塊草坪上同樣沒有任何踩踏過的痕跡。
難不成那會我還未清醒,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