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廟之談
“洪堂主,不追麽?”先前那嘍囉問道。
洪渠瞥了一眼那嘍囉:“回總舵,人不在鹽幫手裏。”而後哼了一聲兀自走開。小嘍囉不明所以,又不敢追問,帶著眾手下跟上洪渠一同離去。
揚州城外山林,朱木盆被左叔莽擒在腰間。左叔莽力大,朱木盆不論如何扭捏都不得脫身。
“老匹夫你放開我!”朱木盆邊哭邊鬧,“你快放開我!”
“小畜生別胡吵,小心老夫一巴掌劈死你。”左叔莽一邊喝罵朱木盆,一邊腳下不停飛奔。直到一座荒廟才止住腳步。
左叔莽走進荒廟放下朱木盆,且想詢問九淬劍的來處,但見朱木盆左腳尖一轉似要開溜便呼囫圇一腳踢在朱小九左腳腳踝。隻聽“嘎啦”一聲,腳踝應聲脫臼。朱木盆吃痛,頓時心一慌,啥也想不得,哇哇就是哭,哭的左叔莽心煩氣躁。若不是為了九淬劍,左叔莽怕是早就下了殺手。
“好啊,你哭,我倒是看你哭到什麽時候。”言罷,左叔莽扒去朱木盆上衣,撕成一片片布條連接成一條細繩捆起小乞丐將他吊在了廟內一株歪脖子樹上。對著朱木盆說,看你哭到什麽時候。而後回到廟中大堂,自顧自打坐修煉去了。
將夜,寒風徐徐吹來,朱小九光著膀子被晾在樹上瑟瑟抖。冷意逼人,漸漸感覺不到腳踝上的痛楚,腦子也清醒了幾分。收住眼淚,心中暗罵左叔莽。“老匹夫,小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是要殺我,還折磨我至此。若是有機會讓我脫了身,有你好看。”
左叔莽聽得哭聲漸稀,心裏樂嗬,倚著廟柱,一臉幸災樂禍的望著朱木盆:“小子你怎麽不哭了?倒是接著哭呀。”
“你叫我哭我偏不哭。老匹夫,臭老鬼,欺負個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朱木盆雖是怕是了些,愛哭了些,但也一身的倔脾氣。
左叔莽聞言,哈哈一笑:“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漢。江湖人皆知我鹽幫乃賊寇之幫,你說我英雄好漢豈非侮辱那些所謂的正派豪傑?”
說完,左叔莽眼神一晃,似有想起些什麽,啐了一口口水:“狗屁的正派豪傑。”轉眼又看向朱木盆:“小崽子,我問你,這木劍你從哪裏偷來的?”
九淬木劍本就伴著朱木盆長大,聽左叔莽說這劍是自己偷來的,朱木盆氣不打一處來,“你爺爺我是乞丐,又不是毛賊。你才偷,你全家都偷。”
說完,朱木盆想起左叔莽武功高強,殺死自己就和玩一樣,心裏又一慌,怕是說話得罪了他,又賠笑道:“這位爺爺,小的就一乞丐,您殺我太晦氣。您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那把劍當真是自己生來便有的東西。”
“生來便有?莫非這人和劍醫有些許關聯。”左叔莽心中打起了算盤。
原是十二年前,時值鹽幫與官兵交戰。經此戰,左叔莽身受重傷,被幾個兄弟抬著一路奔走逃亡。有幸天不絕人,劍醫見其性命垂危,救了他一命。劍醫浪跡江湖,鮮有駐足。事後左叔莽尋不得恩人,便立誓:“君亡我,天不亡我。前日受劍醫救命之恩,來日若有機會必當報答。若違此誓,地滅天誅!”
“你這小畜生,一會唱黑臉、一會唱白臉的,說話不可信。”左叔莽眼神提溜了半天,又道:“我且放你下來,但你要把你這劍的來曆一五一十的說給我聽。”
朱木盆本是一孩童,心中哪有那麽多思量。想到左叔莽要放過自己,一口便答應。於是把朱德清撿回朱木盆與這把劍的故事照著朱德清的說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左叔莽。
左叔莽聽得將信將疑,細想十年前劍醫突然在江湖銷聲匿跡,又對著朱木盆的歲數也是十歲左右。心想:莫非這是劍醫的孩子?若真是如此,自己便當好生照顧著,以報答劍醫當初的救命之恩。忽而變了長臉,笑眯眯的看著朱木盆,一手向其抓去。
朱木盆心一慌,想起左叔莽這人心狠手辣,以為自己要沒命了,便死了心,閉上眼等死。又聽得“嘎啦”一聲,當是自己脖子斷了,但並不覺得有些許痛苦,隻是左腳腳踝又疼又熱:“你不殺我?”
“殺你作甚?”左叔莽笑笑答道,“髒我手麽?”而後棲身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朱木盆身上:“走,送你回家。”說罷,一手提起朱木盆,又一路向著揚州城飛奔。
到城郊,朱木盆看久了身邊景物如掠影般朝自己身後飛走,就覺得天旋地轉的厲害:“老家夥你放我下來,我頭暈想吐。”左叔莽聽罷,放下朱木盆,任其吐去。
照道理,整個鹽幫內都沒人敢管左叔莽叫做老家夥,但礙於恩人劍醫的麵子,左叔莽也不忍發作。看著朱木盆憔悴的樣子,悻悻道:“黃口小兒,給你些好處就叫爺爺,給你些難處就罵人。還真是吃軟不吃硬的東西。”而後自顧自走在前頭:“走吧,送你回家。你要敢離我二丈以外,我就把剛給你接好的骨頭再拆了。”
朱木盆剛起了逃跑的心思,聽了又害怕。知道左叔莽武功高強,他要拆自己骨頭,那自己多半是隻能等著被他拆。也隻好乖乖順從,但想他跟自己回家估計也沒什麽好事,試探著問:“嘿嘿……左爺爺,您去我家做什麽?我家可比豬圈好看不到哪裏去,怕是髒了您。”
“和你家老爺子聊些事兒。”左叔莽知道朱木盆起了疑心,“放心,死不了人的。”實則不然,左叔莽殺氣重。若是朱木盆將才在廟中說的內容有恙,這兩父子必是閻王殿裏見麵了。
到家,左叔莽叫喚道:“有人嗎?”
門應聲打開,朱德清探出頭。見是朱木盆回來了,滿臉的高興。轉眼又看向左叔莽,疑惑道:“這位是?”
不等朱木盆開口,左叔莽一作揖,笑曰:“在下姓左,在揚州城邊見這孩子走迷了路。便將其帶回來了。”
“走迷了路?”朱德清將信將疑看著木盆,心想孩子天天在這方圓內玩,揚州閉著眼都能走完。
左叔莽見朱德清不信,一手拉過朱木盆手臂,手上穿透內勁,握得朱木盆又痛又癢,一頭的冷汗。左叔莽嘴唇微動,輕聲威脅朱木盆:“你快順著我的話說,不然你養父和你都得玩完。”
朱木盆聽了,心口一緊:“爹爹……今天我跑城外去啦……多虧這位大爺才能回來。”
朱德清聞得這話,才算是信了。麵帶著微笑道:“原來是活菩薩!快進來坐。”
待三人入座,左叔莽開口便問:“老人家,這孩子的木劍看著眼熟,不知道是什麽來曆?”朱德清隻當左叔莽是幫孩子帶路回來的好人,把木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左叔莽聽著竟與先前朱木盆所說分毫不差,便當真是劍醫的遺孤了。
“哈哈……朱老哥您可願意叫令郎拜我為師?”左叔莽心中釋然,“不瞞二位,十多年前我被劍醫所救撿回了一條性命。想來當時劍醫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令郎年歲巧合。我有八成把握,令郎是劍醫的遺子。劍醫的九淬在令郎的身上,怕是好人不長命,出了變故。我受她救命之恩,當報答在令郎身上。”
朱德清聽了唐突,朱木盆更是滿臉錯愕。
“老家夥你可別唬我啊!”朱木盆腦子轉不過來,愣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又想到劍醫是自己的娘親,滿心說不出的歡喜。
左叔莽怒瞪朱木盆一眼:“黃口小兒,滿嘴胡說八道。老家夥是你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