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吃肉
現如今，這後宮中，韓芠無故失蹤，卿緋月溺死，而大皇子叛變，後宮中三足鼎立的玉妃也已被關押在大牢中。
於其他人而言，也許是這後宮中陰霾中的一縷陽光。
若皇上死了，這後宮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偏偏顧承言尋來了這紫玉人參，卻是延續了皇上的命。
“也隻是延續了皇上的性命，並沒有根治皇上體內的冰蟲之毒。”
可這樣的一味藥材，卻能為清落爭取一些時間，亦是多了一份希望。
若是在平日裏，清落提起皇上的病情，定是愁眉苦臉的，但今日清落提起時，卻是帶著一絲喜色。
這於顧念而言，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這終究是為皇上延續了生命，他終究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這天下究竟有沒有解開冰蟲之毒的解藥？”顧念竟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
“這天下的好藥自然是不少的，但也不算是多的，顧閣主能夠在這天下尋找一劑合適的藥材，也實在是難得。”
這紫玉人參本是一劑藥性十分強的藥，藥性平穩，雖不能抵抗冰蟲之毒，但也能維持一段時間。
隻見，清落撩起了皇上的袖子，那枯瘦的手臂上，盡是密密麻麻的針眼，簡直是“觸目驚心”。
而這幾年的掙紮，便是為了一個信念，便是為了活著。
這是一國之君，擁有著天下最大的權力，掌握著所有的一切，卻不能支配自己的性命。
“我還有多長時間？”皇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語氣極淡，似是在說一件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卻是關乎自己的生死。
可清落所說的，自然是一些病人愛聽的話，可皇上是怎樣的人，怎會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自然是知道自己是個將死之人。
三年之久，皇上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即便是清落說出再多好聽的話，那皇上也是心中了然。
“興許還有一個月吧。”不知過了多久，清落才說出這句話。
這不過是一個月，也隻有三十天的時間。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皇上聽完後確實大笑道：“真好啊！你們還替我多爭取了一個月的時間。”
若是尋常人聽到這番話，定會感到十分悲哀，也是沒了活頭。
可皇上全然是另外一番態度，完全不是一個將死之人會說出來的話。
一瞬間，這屋子裏的氣氛卻是奇怪得很。
“朕想吃肉。”皇上淡淡的說道，卻是讓這屋子的人有了忙頭。
自從皇上病重後，便長住在這長生殿中，便極少離開這殿中，也很少能吃到其他的東西，日日以珍貴的藥材為食。
若是平日，不管是神醫，還是其他人都不會滿足皇上的這種要求，可此刻的皇上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便會離開人世。
可他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若再不滿足這樣的要求，皇上也快離開人世了。
便是知道他即將死去，所以才能滿足這樣的要求。
不多時，這禦膳房便開始忙起來了。
“皇上服藥本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能食用一些粥食，已是萬幸，這肉雖是美味，滿足了皇上的需求，但對皇上的身體，卻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神醫，這已經是最細軟的食物了，我們已經盡力了，到底該怎樣做，才能讓神醫您滿意？”那禦膳房的總管輕聲說道。
那禦膳房總管手中端的一碗粥，便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看著也能讓人食欲大增，就連吃進了嘴裏，根本不需咀嚼，也是能消化的，可還是達不到清落的要求。
這禦膳房本是掌管著整個皇宮的食物，而皇宮又是聚集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就連這食物，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這嬰兒的肉是世上最細軟的食物，若是以這嬰兒······”
未容他將話說完，清落便直接打斷道：“此事萬萬不可。”
自古以來，這吃人的事情也是時常發生的，卻是十分殘忍的事情。
顧念雖是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可也從未見過。
於她而言，這些也隻是傳言罷了。
但皇上是個怎樣的人，又怎麽會吃人肉呢？
現如今，她卻是在那禦膳總管的嘴中聽到了這樣的事情。
皇上身邊的侍人竟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莫非涵妃娘娘覺得此事殘忍？”
顧念聽完，卻是一愣。
“若你的父親將要死去，可他的遺願是要守住他的屍體，直到他屍骨已寒，你可願意？”
清落和顧念聽完，卻是一愣，為何這侍人會說出這番話，清落若是不明白，顧念卻是明白的。
昨晚，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旁人雖是不明白，顧念卻是明白的，顧承言對顧念的救命之恩，顧念是時時刻刻都記得的。
若要還給顧承言這樣的救命之恩，無論是什麽事情，顧念也是心甘情願的，哪怕是上刀山上火海，更何況是為顧承言看守屍體呢？
若是在顧承言未死之前，顧念仍未將這恩情還清，她也定會等到顧承言的屍骨已寒才離開。
可這些終究是顧承言的想法，自然是不會當著這些人的麵說出來的。
“你既然待在皇上身邊多年，也了解皇上的性情，皇上也不會吃這些嬰兒的肉，你為何還要問這些問題呢？”
“我隻是想問涵妃娘娘這個問題。”
“為人子女，自然是要盡孝的，爹爹對我有大恩大德，自然是要還的，若爹爹讓我守在他身邊，我自然是願意的。”
聽完顧念的話，那侍人也點了點頭，不知是為何，卻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你守到他屍骨已寒時，至少需要三年時間，你這如花一般的年紀，又該如何？難道要陪著一具死屍嗎？這難道不是這世上最讓人痛心的事情？”
“百善孝為先，爹爹對我有恩，我怎麽能夠不報呢？”
這樣的遺願雖是有些過分，但這樣的救命之恩，卻是半分不過的。
顧念之所以會說出這番話，不過是因為顧承言的救命之恩。
“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孝為愚孝嗎？”那侍人淡淡的說道，卻緊盯著顧念。
“你認為皇上吃嬰兒的肉，便是這世上殘忍的事情，難道讓一個少女陪著一具屍體，不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嗎？你用孝來說這件事，便不認為前者是殘忍的？”
顧念聽完之後，卻是更加的沉默了。
人死如燈滅，能夠將孝義放在前麵的，這些人也是早死的，也是能夠成為人們心中永遠記得的人。
但就在眾人沉默時，卻聽到屋外傳來另外一種聲音：“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而說這話的人，正是皇後。
因此刻是秋季，皇後雖是穿著比較臃腫，但走起步來，也是十分輕盈的。
可他們看到皇後來了，卻是更加的安靜了。
“起來吧。”皇後淡淡的說道。
隻見，皇後身邊的侍女月嬋直接從禦膳房拿了一把椅子，皇後便直接坐了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皇後繼而問道。
而那禦膳房總管剛想開口說幾句，便是被皇後打斷道：“涵妃，你來說。”
顧念便將皇上這來來回回的事情說了一遍，便是這般，也直接隱去了皇上不久後就會去世的消息。
她雖是知道這件事，但也未曾點破。
“原來想吃肉，若想吃，讓他吃便是了。”皇後淡淡的說道，她也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自然也能猜到幾分。
一個得冰蟲之毒的男子，已撐過了三年，還能活到今時今日，已實屬奇跡。
不知為何，皇後嘴角微微上揚道，似是想到了什麽。
“你這兒可有花生醬？”皇後忽然起身問道。
“自然是有的！”禦膳房總管趕緊回答道。
“那還有豆腐嗎？”
“當然是有的！”
“那就讓本宮來吧。”
還未容皇後從座椅上站起來，月嬋卻是直接說道：“皇後娘娘，您是千金之軀，怎能？”
“這豆腐和花生醬一起做，是能做出肉的味道的。”皇後並未理會月嬋說的話，卻是說了一句看似和這個毫不相關的話。
但這肉味，卻是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那年戰亂，自皇上遇到皇後的那一刻，這兩人便是注定了會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便是在這最艱難的時刻，也許是相濡以沫的，也許是兩人的信念，即使在那村子極度缺乏食物的前提下，在皇上受傷病重時，也是想吃肉。
可這戰亂之時，又哪來的肉吃呢？
便是這般，皇後便在那時想了一個辦法，尋了一塊豆腐和花生醬，在一起吃，便是有了肉味。
也許，皇上提出吃肉的要求，也並非是真正的想吃肉，而是懷念那十幾年前的肉味，還有和皇後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便是這般，皇後在宮中安排的眼線，怎會不知道皇上的要求，所以在這三人愁眉不展時，才會這般巧合的來到這裏。
這並不是肉味，而是一份回憶，也是一份情。
隻是，這兩人分明是有情的，仍舊是有條無形的鴻溝存在於兩人之間。